,何二小姐見諒。
家書一冊,且以賠罪。
謝山海。
何未怔了怔,聯想到初見那夜,那張字條,不禁笑了。
他還記得。
翻過這頁,是一段段日記。
她看到“林東”二字,猜到是抵達南方後的不久,1925年——“四月十六日,林東一戰前夜。
山麓溼氣重,正值雨季,恐明日渡江前有大雨,若漲水,影響渡江時間。
清明剛過,這一戰若能勝,也算能告慰往昔葬身山林的將士.”
謝騖清為省紙,隔開兩行,便是下一篇。
“陳姓軍閥從香港殖民政府得了不少援助,槍萬多支,子彈百萬發,更有諸多現款。
敵我軍備懸殊,又是一場惡戰.”
“十月十四日,接連四日鏖戰。
第四團團長陣亡,營長以下全部幹部陣亡,除勤雜炊事兵,戰鬥兵僅餘數人.”
……他像把日記本當成了行軍隨筆,從桂林到貴州,再到廣東東征。
落筆皆為戰事,毫無個人生活的痕跡。
何未看著看著,想到謝騖清的前半生確實如此,生活枯燥單一,只有初入京的那段日子活得像個縱情聲色的浪蕩公子。
想必當時的他,裝得十分辛苦。
……至26年。
起首便是喜訊——“新春,廣東全境統一。
家人團聚.”
墨跡濃,像為寫此句,開了一瓶新墨水。
何未品著這句。
東征結束,北伐在即,家人團聚的話……該是在小公寓裡。
何未回憶廣州城的謝家公寓,小客廳連著書房,僅有一面之緣的謝家大小姐,穿著素色旗袍、平底鞋,取下眼鏡;只聞其名、未見過面的三小姐倚靠在沙發裡,像鄭騁昔的姿態,嬌俏地笑著,揶揄弟弟……二小姐未必在,東征大勝時,正是二小姐生意版圖擴張的時期。
而她們面前,必然有一面牆,掛滿合照。
謝家看重家人,凡她見過的公寓房間,皆有大小合照,廣州公寓如是,百花深處如是,天津小公寓亦如是。
家人們常年分離,思念藏在相片牆上,彼此掛念。
“香還燒嗎?”
扣青在八步床外,問她。
她“嗯”了聲。
龍涎香被燒了,插到香爐裡。
東征全勝,是謝騖清在北伐前最暢快的日子。
她久久停在那張紙上,隱隱能見下一頁的字跡。
她把枕頭墊在腰後,試圖緩解將要追溯北伐的情緒……紙被翻過去,時間滑入到26年七月。
“七月九日,北伐誓師。
多年夙願,一夕成真。
甚幸.”
何未斂息,凝著這句話,喉嚨因被淚意哽著,火燒一般。
刀光耀日,揮軍北上。
何等快意。
不止謝騖清,這是多少人的夙願。
那些奔走在國共合作的路途上,促成合作,促成黃埔軍校建立,促成東征……直至北伐的人們,都在祈盼這一日。
長沙、平江、岳陽、漢陽、漢口、武昌……“三月二十四日,金陵.”
27年的全部文字,斷在此處。
她想,謝騖清有意在北伐軍入金陵後,停下了日記的書寫,轉而發了那封電報。
金陵四月槐香盛,盼一會。
彼時,兩人分別兩載,隔著萬水千山。
他留了心裡的話,隱匿行蹤,約她到金陵相見。
戰場的殘酷,他已寫了兩年,筆停在這裡,至金陵大捷,恰到好處。
自鳴鐘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