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於她,笑著、低聲說:“好”。

謝騁如顧念弟弟的身體,急著將事辦了。

謝騖清洗完熱水澡,人便來了。

他直接穿著白浴袍開門,見走廊燈光照著的一張格外漂亮的女孩子的臉,曉得“老同學”來了,於是問:“二姐派車送你來的?路上可遇到什麼麻煩了.”

“沒什麼,”女孩子以方言,輕柔道,“就是來前喝了兩口酒,怕要借住你這裡一晚.”

他笑而不應,挪開身。

人進來,門落了鎖。

硃紅色窗簾早早被拉上,燈僅有一盞,被他挪到窗邊,不至將人影照到窗簾上。

無風吹、無影映的窗簾,靜得讓人心慌,彷彿兩扇高聳的硃紅大門,隨時要被人撞開似的。

女醫生開啟手袋,有條不紊掏東西,畢竟臨危受命,又是少將軍受了傷,很快額上便出了汗。

方才她以目診病,他該在發燒。

謝騖清坐進棕紅沙發裡,身子陷在裡頭,靠在那,眼前的景象已經不大清楚了。

他在低暗的黃光裡,感覺一隻手摸上自己額頭,耳邊有女人問,能不能看下傷口。

他拉開浴袍,給對方看。

天黑後,他燒沒退過,怕被人發覺異樣,晚上喝了不少的酒,但意識仍在。

他冷靜提醒這個因見到傷口而錯愕的女醫生:“進去換一件睡衣.”

在裡屋,早準備好了。

對方應了,換了睡衣出來,見他已拿了一份報紙細讀,是避嫌的做法。

謝家人用的醫生,多少都受過謝家的大恩情,值得信任。

這個醫生亦是。

她今日初次見這位謝家門內的少將軍。

她想到照顧他多年的人給的評價,謝騖清此人少了許多常人應有的情緒,不畏生死便罷了,為將者當如是。

一個戰場上的將軍,不知怒為何,天大的事,都可雲淡風輕對付過去,天大的仇,也能平靜講述。

人的心湖不見波瀾,自然顯露在面上……眼下便是。

這麼嚇人的傷口,竟像在別人身上,和他無關似的。

他身上有兩處傷,一處在腰上,一處在右上手臂,手臂處的傷深可見骨。

這是如何做到不被人察覺,且行動自如的?難道傷慣了,真能麻木?女醫生心驚於此,準備處理傷口。

她怕麻藥不管用,主動用家鄉話閒聊,分散他的注意力:“天津這兩日來了許多政商要員,都在這家飯店.”

“我不是第一次處理這個,”他識破醫生的意圖,“無須講話,做正事.”

對方應了,低聲說:“帶來的藥,怕——”“怕什麼,”他看著報紙說,“死不了.”

***何未沒騙謝騖清,確有客人要換房。

不過何家每年支付豐厚薪水,僱了專人處理這種事,根本用不到她。

她讓茂叔備下車,出發去法租界。

茂叔放她們在街頭,兩個女孩子走到十字路口的兩層帽子店,天剛黑,帽子店竟打烊了。

她今晚來一為正事,二為閒事。

正事的話,茂叔正在辦,閒事便是給蓮房買帽子。

這兩樣事情的時間早算好了,她們至少要逛半小時,茂叔才能回來。

她思考著,離這裡不遠,有一家馬聚源,倒也是盛名在外的帽店,只是以男人帽子為主,女帽的品類不多。

旋轉門旁有個帶半扇玻璃的綠漆木門,沒上鎖,那後頭立著箇中年男人,透過玻璃看到何未和蓮房,把小門拉開條縫:“敢問二位,可是何家的人?”

問得她一怔。

“老闆交待過,讓我在這兒等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