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家,何家九爺已等在東院兒。
何知卿在北京城的宅院沒人住,懶得打掃,讓人收拾了大書房那個院子,預備在北京住幾個月。
等何家變動過去再說。
他人一到,兩個嬸嬸到,貓到,茶到。
九爺平日喜歡的花樣兒多,一徑全帶過來了。
何未進大書房,小嬸嬸剛掛上常用的珠簾子……她一恍惚,以為到了天津洋房。
何知卿行動不便,坐著輪椅往她身後瞅:“我侄女婿呢?”
謝騖清跟著何未進了屋子。
“我倒不是愛做長輩的人。
若不是你要娶我侄女,倒真想和你稱兄道弟,”何知卿輕嘆,“咱們啊,沒這個兄弟緣.”
大嬸嬸實在聽不下去,踢了他輪椅腿一腳。
何知卿一抿嘴,又是輕嘆,算了,說正事。
他讓謝騖清和何未先坐了:“何家的事是家務事,其中彎彎繞繞太多,我懶得說了。
不過有我在,亂不了.”
若說起來,北京這一支何家起家,就是因為何知卿的生母。
何知卿的生母生自大貴人家,因同人有過私生子,不得不下嫁給何家,帶來的嫁妝讓何家有了根基,後來才生了何知卿。
所以何家九房的地位歷來高。
何知卿自幼受父親疼愛,在老父臨終前,答應過老父,為何家穩固,絕不和大房爭搶,以至於多年被束住了手腳,被逼到天津租界定居都強忍下了。
如今這些綁縛都被謝騖清解開了。
“其實這些侄子侄女對我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僅僅是因為父親的囑咐,想到何知儼一下臺,大房那些孩子……”何知卿嘆氣,“不過是他應得的。
你做了好,你做了我最不能做的,餘下都是小事.”
在何知卿眼裡,以後都是小事情,眼前卻有一樁更要緊的。
“我從天津來,耽擱了一班火車,見了青幫的人,”何知卿說,“他們找我,是換一個訊息,和你有關。
說起來你要謝謝未未,若不是他們聽說你和未未十分要好,是不會想到能宰何家一刀,賣這個訊息過來的.”
青幫在上海灘和天津衛勢力最大。
因為天津是水陸交通樞紐,幫會除了大煙妓院和賭場,另外一大收入就是裝卸運輸生意,碼頭裝卸,鐵路裝卸,還有貨運倉庫,甚至是工廠內裝卸,都要向他們納貢。
何家就是做運輸的,自然是他們常年要吃的肥肉。
在這上面,一直是何知卿替何未去應付。
“謝將軍啊,”何九爺笑著,輕聲說,“今晚六國飯店就是你的死局.”
何未愣住。
“南面有軍閥買了不要命的人,進去六國飯店刺殺你。
你聽聽,在六國飯店下手,這對頭有多恨你,冒著得罪六國的風險也要你死,”何九爺輕聲又道,“你該感謝我們未未,他們青幫要賺我們的錢,是不會碰這個宅子的。
但凡你換了一家小姐的閨房住,早就在床上身首異處了.”
謝騖清笑了笑。
“我曉得,你心裡想的是,殺你沒這麼容易,”何九爺替他說了,“但就算是貓,也只有九條命。
你死了多少回了?自己算算?還能再死多少回?”
何九爺凝著謝騖清,面上仍有調侃,但眼裡的關心是認真的。
他方才說的是真心話,不為何未,他都想和謝騖清成為稱兄道弟的朋友。
謝騖清也坦誠布公說了:“此事我知道。
原本想昨夜走,躲開六國飯店這個舞會,但如今我人還在北京,就沒有理由不去.”
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