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話。

孫維先和她對視著。

門口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打斷他們:“何二小姐既不願配合,便再等幾日。

等塵埃落定,我們再談.”

兩人很快走了。

她像深處迷霧裡,不知前路,不見後路,在一個異鄉的小屋子裡,無休止等著。

這間屋子並不正對河道,白日異常安靜。

夜裡,秦淮河的胡琴聲和石油汽燈的光讓她愈加焦躁。

他們沒給她斷吃食,只是看守的人從不交談,不給她任何有用的資訊。

隔日深夜,孫維先和那個軍官再來,這一回換了那位軍官和她談。

“如今大局已定,我就不妨直說了,”那個男人道,“這幾天上海和廣州死了不少人。

不論是北伐軍、黃埔軍校,還是社會上的人,這次我們絕不會手軟,勢必要從內到外,清除一切和共產主義有關的人.”

他說完,又道:“謝家是什麼背景,二小姐就算不完全清楚,也該瞭解過。

你是生意人,該明白大形勢下,誰都逃不過去.”

何未和那男人對視著,已經完全說不出話。

北伐剛打到一半,並肩作戰的人突然就調轉槍口?直接屠殺?那裡邊有曾一起在黃埔的同學,對他們傾囊相授的教官,還有一起北伐的戰友……男人靜下來,眼帶威懾地盯著何未。

而孫維先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何未覺得嗓子一瞬都有血腥氣,強壓著。

良久後,她終於開口:“這位先生,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你想沒想過,若真到了如此危急的時候,謝騖清還會來見我嗎?”

她坦然看著那個男人:“我和他兩年沒見了,這次南下確實抱著再續前緣的想法。

不過謝騖清有過多少女人你們最清楚。

他對我上心,這不假,可我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一段前緣。

他絕不可能為了我自投羅網,更不可能為了我死.”

她最後道:“你們當然可以扣住我,但我想提醒兩位先生,你們扣著的人不是個無名無姓的女孩子,何家也不是小戶人家。

你們將我扣得越久,麻煩越多.”

那個男人沉默著,瞧了她一會兒,竟笑了起來:“都說石榴裙下命難逃,鄙人倒想試試,那位謝家的風流公子究竟是薄情的那個,還是情深的那個.”

那人離開座椅。

孫維先瞧了她一眼,似是有意而為。

何未拿不準孫維先是友是敵,但想從他眼睛裡看到一絲希望——她希望眼下的形勢並沒有如此糟糕,那個男人只是危言聳聽……孫維先像懂她在求證什麼,輕搖了搖頭。

這一次的形勢前所未有,只會比她所聽到的更糟糕。

何未突然害怕了。

見門在面前被關上。

***在浦口火車站,林驍紅著眼,凝著謝騖清。

該說的都說完了。

從得知何未被扣,謝騖清所做的都是在交接和善後。

他對部下沒什麼可解釋的,這是他的家事。

唯獨對林驍這個追隨多年的似家人似弟弟的副官,他說了心裡話:倘若現在正是兩軍對陣,有人拿何未要挾,他不會退兵。

戰場上的謝騖清不是他自己,而肩負著數萬將士的性命。

真有那日,他只能讓何未先走一步,那一仗打完,他自會安排好後事,下去見她。

但現在不是在戰場上,謝騖清只擔負自己這一條命,換何未沒什麼可猶豫的。

那晚,林驍等人在人群裡隱藏著,目送謝騖清走過那一條行人寥寥的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