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懂。
謝騖清低聲又說:“我慣來討厭牛羊乳相關的食物,只覺得腥氣,無法入口。
你喜歡的那個乳酪……試了十幾次,還是不能習慣.”
她以為聽錯了。
他竟獨自去吃了十幾次?只因她說過喜歡?謝騖清平靜地像說一件應當做的事:“下次回來,我再去試試.”
“不喜歡,勉強自己做什麼?”
她輕聲回。
“你既喜歡,就有可取之處,值得一試再試.”
她的心和人像沒重量似的浮在那兒,說不出究竟即將分別的難過更多,還是聽他如此說的歡喜更多。
她遇到的公子哥兒多,聽得漂亮話也多,若論漂亮話她能說出比人家更勝一籌的……唯獨沒遇到過謝騖清這樣的,做始終要擺在說的前面。
裡邊開了鑼,似在催他們。
“北京內城有個城門叫德勝門,”她抓住最後機會說,“古時出兵常從那裡走,取旗開得勝的意思.”
她努力壓著聲音,有些抖,怕聲大了被他聽出來。
“我知道,”他答,“這次很難從那裡走.”
今日的謝騖清無法光明正大從德勝門離開,這是個遺憾。
“還有個城門叫安定門,”她接著說,“是過去出征的人大勝歸來走的門。
下次你入京,我在那裡等你.”
安定門。
謝騖清輕點頭。
他記住了。
戲開鑼,兩人踏著熱鬧的鼓點兒進去的。
他被久候的人迎著帶去主人家包廂,迎他的人還親自為他披上了外衣。
“清哥.”
她知今夜再難單獨說話,心有一事忘了囑咐,跟著上去兩步輕聲叫他。
謝騖清腳步略頓,折返到她面前,輕聲問:“怎麼?”
樓內樑柱上被畫滿了藤蘿,在一個個大紅宮燈下,像極迷人心魂的戲中幻境。
兩人立在門處,最是惹眼的地方。
“幾十萬不是小數目.”
她輕聲說。
這恭王府是北京幾十座王府裡最貴的,主人傢俬底下找人估價也才估了幾十萬。
他一夜就銷燬了人家幾十萬煙土,當然會被索命。
但這話她無法明說,旁邊都是小廝。
“日後小心些.”
她隱晦地說。
禁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其中兇險並不比戰場上少。
謝騖清懂她的話中話,笑了笑:“好.”
兩個穿著馬褂的男人迎出來,仍是迎他而來的。
“此處風大,”謝騖清輕聲說,“去吧.”
他不再多說,轉身背對她,跟著引路人走了。
何未見他的軍靴踩在宮燈的紅影子裡,懊悔最後沒答他,他已在熱鬧寒暄中進了主人家的包廂。
何未眼裡有熱意,立在那兒,努力抬眼盯著藤蘿和高掛紅燈,很努力地看。
戲裡告別都是一別再別,沒想到他們最後的對話竟如此簡單,平靜得像明天還要再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