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算有了光。

車依次停在路口,先下來了七八個人,有一個外國人面孔,餘下不認識。

只聽得車門幾次撞上的動靜,再有數人下了車。

何未被柵欄和車旁的人影擋著,瞧不分明,但認得出其中一個男人的身形輪廓是謝騖清。

真是奇怪,兩人並不熟。

隨同的外國人跑近,短暫溝通後,柵欄開啟。

謝騖清獨自一個人走向這裡,他單臂綁著白綁帶,吊在脖子上,因為手臂受傷沒法穿衣服,肩披著西裝。

副官追上,想給他披上厚外衣,被他擋開。

何未不自覺向前迎了一步,立刻有兩支長槍推開她,黑黝黝的槍口直接對上了她的臉,近到能聞到火藥味。

她不敢再動,盯著那小黑洞,呼吸越來越慢……謝騖清因要進租界,和人有協議,身上沒帶槍。

他見遠處的何未被人以槍指著,腳下的步子沒停,輕對身後一揮手,車燈立時開啟。

在刺目的車燈裡,車旁人全從後腰拔了槍,貓腰閃到光之後,一副要開打的陣勢。

他們這些人跟著謝騖清一出省,就把腦袋拴腰上了,完全不管什麼雜碎狗日的法租界……“快放下,誤會,全是誤會。

這是客人,客人!”

負責溝通的外國人呵斥出聲,高舉著手裡的特許通行證,就差把通行證按到法籍長官臉上了。

長官見通行證,拿到手裡細看,即刻低斥了兩句。

在長官的呵斥下,法國兵先後放下槍。

何未馬上退後、離開危險區域。

直到謝騖清走過被挪開的柵欄,站到她的眼前。

那對漆黑瞳仁像浸了冰水似的,先看法國兵,逼得他們悉數讓開。

他這才望過來,像把她籠在了目光裡。

“嚇到了?”

他竟然笑了。

……謝騖清對她伸出了左手。

何未見他眼裡沒冒犯的意思,約莫懂了。

她抬手要抱,被他身前吊著的手臂擋住,不得不狀似柔弱地低頭,從西裝下抱住他的腰。

臉就勢貼上他的襯衫領子,屬於一個男人、受傷的男人才有的混雜著皂香、酒氣和外用藥物的氣息包攏住她。

她腦後,他的掌心壓到上頭。

燙得不像他的手。

兩人其實都沒抱實,看上去熱情似火,除了她的臉靠在他肩上,身體尚隔著一段隱秘的距離。

她畢竟還是個沒和人親密過的女孩子,手摸著他後背的襯衫布料,一動不敢動。

這便是……逢場作戲麼。

“還要……做什麼?”

她以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徵詢他。

耳旁有時重時輕的熱息,來自於他:“不用.”

……謝騖清移開壓在她腦後的手,鬆開了她。

“想住哪裡?找個你喜歡的地方.”

他問,聲音平常,說給旁人聽的。

住哪裡?她沒回過神。

“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此刻都出不去,”他告訴她,“明早,我替你申請了提前離開的通行證。

今晚,我們住在法租界.”

柵欄被抬回遠處,負責溝通的法國人都沒進來,當然也包括外面他的人。

她隨後明白,他為她的一通電話,獨自一人進了這個——今夜只能進,不可出的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