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走後,二叔身子大不如從前,她雖年輕,卻想盡快結婚,讓二叔知她不再念著召家那人,更想讓如此大的家業儘快後繼有人。
與其四處尋覓良婿,倒不如白家這種生死之交,就算日後遇到不測,家裡一個人都沒了,後代和家產都有人託付,不至被宗族霸佔。
因這個想法,她提出夫妻住北京,白家老爹欣然答應,人家子孫滿堂,並不計較留一個兒子在北京。
而今要去德國,就算來去方便,卻路途遙遠,家中有事,一個電報如何趕得回來?她不願離京,兩家人都清楚,用這個說服長輩最容易。
服務員放下一個矮腳的玻璃杯,盛著奶油栗子粉。
色澤奶白,尖頭上綴著一顆紅櫻桃。
何未欲要說話。
“我的行程,”白謹行恰到好處,比她先一步出聲,“恐怕要提前。
見不到你二叔了.”
她視線轉向他,如此倉促?“抱歉.”
白謹行輕聲道。
她不知該說什麼。
白謹行接著說:“走前,我也想問你買一回船票.”
怎麼他也要買船票?她不解。
“從廣州走,”白謹行眼裡盛著笑,解釋說,“至於數量,你來定。
我見兩張船票,便打個電報,讓在德國的朋友定個大些的公寓房,見一張船票,便定一間小的.”
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題。
退一萬步,就算她喜歡上了白謹行,也不可能在二叔回來前,就跟著他遠走。
他應是在初見面,或至少在剛剛,覺察到了她無心結婚,才決定要提前走。
難怪二叔想自己嫁個沒見過面、大上十歲的男人,他身上該有他父親的影子。
那影子二叔定是記憶深刻:寧肯自己做致歉的那一方,也不願收取對方的虧欠。
白謹行笑著示意她吃甜點,不再多說。
她內疚於讓他承擔了全部,再甜的奶油栗子粉都沒了滋味。
***又一個姑爺……錯過了。
蓮房暗歎,將何未簽字的出票單拿給票務經理後,仍想勸小姐。
但見小姐神色低落,猜小姐心中更不痛快,尋思是否這位錯過了的姑爺另有新歡?左右權衡下,沒敢勸。
正好,謝騖清的副官來叩門,說:“今夜,我們公子包了泰晤士廳,請何二小姐去。
為白公子送行.”
蓮房回頭,問她的意思。
何未應了。
七點的場子,直到今夜閉場。
何未怕一場僅有三人,本就有昨夜租界的事在,這要傳出去怕就是三人對峙的場景了。
萬幸包場的主人並不蠢笨,滿場是人。
有西裝革履的青年人,亦有長袍馬褂的男子,然而最亮眼的仍是閨閣名媛、時髦女郎和零星的女學生。
在她小時候,交誼舞還是使領館和租界內的洋人愛好,是留學歸國圈子的自娛活動,有過的公開舞會,都是旁觀者居多。
五四後,一切大不同了。
這新思想的風一刮,舞廳成了最時興的消遣地,擅舞的女孩子尤其多。
舞廳的角落裡有張大桌子,副官帶她去時,桌旁只有吊著胳膊在喝酒的謝騖清。
副官拉開座椅,她坐在了謝騖清身旁。
“他人呢?”
她問。
“應酬朋友去了.”
謝騖清眼不看她,只看舞池內的赤橙黃綠青藍紫。
何未手中無物可握,沒著沒落的,只得單手撐下巴,陪他看舞池。
他將整杯喝到見了底,把空杯擱到桌邊沿。
“他入京前,”謝騖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