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歲來過北京,去過德勝門.”

謝騖清在她背後說。

那時的他剛離開保定,獨自一人坐火車來了北京。

那晚他在德勝門下,看著古時出征的大門想,這一戰勢必要勝,推翻清王朝再回來,帶著兵從此門走,暢快地走。

“你手裡的前半句,就是那天寫下的,”他說,“後半句一直空缺。

直到那晚離開恭王府,直接去了安定門,才有了後半句.”

是她告訴他,北京不止有德勝門,還有大捷回朝的安定門。

不管是國與家,都盼著著出征的人能平安。

相隔十年,他終於完成了這段話,這裡有他的家國與志向,也有她的名字。

謝騖清同她隔著一個珠簾,見她轉身瞧自己,他掀開珠簾進了臥室。

珠簾子在他身後落下,白珠子一串串地撞擊著彼此,纏繞晃動著。

“我……以為,”她在窗外軍官們燒火做飯、澆水融冰的笑聲和雜音裡,幾度哽咽,許多事忽然都變得明朗了,還有更多她從未想到過的,“以為,你沒這麼喜歡我.”

謝騖清眼裡盛著笑意,輕聲打趣她:“有多喜歡,我也不好說。

又沒比較.”

她一下子想到兩人初次親吻那天,他問自己還覺得虧嗎?自己也是如此答的。

他記得她說過的每句話。

不止記得,細回憶起來,謝騖清從來都順著她的心意,能為她做的全做了。

今天在車站,謝騖清下車前,留了幾個兵士守車廂。

她隔著布窗簾,見他被數千人擁在其中,和迎接的學生、進步代表握手,軍帽下的眼睛裡有著禮貌和笑意。

她看得心潮澎湃,為他高興,哪怕北上之行的目的已無法達到,但各界還是仰慕和欽佩他們這些愛國將領的。

只是感動沒維持多久,在她一轉頭時全消退了。

她看到窗邊的軍官都以手指扣扳機,從視窗往外一遍遍審視靠近謝騖清的人。

他們無暇感動,只怕給人刺殺的機會。

“站臺歷來是最複雜的,混在其中打冷槍最容易,”其中一個對她解釋說,“將軍的行程本是保密的,不該有這樣的接站。

這是唯一一次,他知道行程被洩露,還是坐了同一班車.”

另一個老軍官怕何未擔心,安慰說:“南北的人都在北京,該不會有太大危險.”

……何未走到謝騖清跟前,仍然後怕,怕歡迎隊伍裡真有想要他命的人。

“今天他們說,你是第一次見歡迎的人,”她內疚說,“我在躲避刺殺上沒經驗,下次你直接告訴我,千萬別什麼都順著我.”

“無妨,”謝騖清瞧著她的眉眼,柔聲說,“我一貫謹慎,忽然冒險過來,那些人都會以為是圈套,不敢下手.”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輕聲又道,“謝騖清戎馬半生,積攢下的名聲從未用過,想至少給你見一次.”

至少給她見一次自己聲名上好的一面,而不是隻有躲避暗殺,舉步維艱和佯作出來的晝夜荒淫、聲色犬馬。

何未眼又紅了,別過頭看別處,看室隅。

細細碎碎的撞擊聲,白珍珠串起來的簾子就是不停。

“你姐姐,在我家.”

她輕聲說。

他頷首:“我知道.”

謝騖清起初沒答應讓二姐去。

到了北京飯店後,他和二姐通了很長的一個電話,慎重考慮後,還是讓二姐去了何二府。

如今南北未開戰,尚有機會見一面。

日後形勢不明,謝家人再想正式約見何家人就難了。

何未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