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倒了一杯酒。

何未見他倒酒的身影,見他解開一半襯衫的紐扣,露出的鎖骨,還有他兩腿微微分開,軍靴分開的姿態,甚至是他軍靴上的白銅馬刺被壁燈照出來的反光……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更真實了,不是那個滿身功名的謝少將軍,不是她八歲時就屢屢聽人稱頌的名字。

謝騖清,是要和她結婚的人。

而且她相信,不管這婚到何時才能禮成,他都如同他自己所說的,就此定了,不變了。

謝騖清難得吃她的手藝,本想多吃兩口,可惜何未是個體貼的女孩子,每一份都裝得少,唯恐他多吃似的。

他又喝了兩小杯酒,見她搭在膝蓋上的手,將那隻手拉過來握住了。

何未的手指在他掌心裡,微微動著,如同她的不安。

他笑著,問她:“想幾時回去?”

何未心跳了一跳,見他眼波流轉,直瞅著自己。

她輕輕回說:“不急.”

謝騖清:“先讓人拿被褥進來?”

“……現在?”

他不置可否。

何未臉微微偏向窗外,小聲說:“這不好吧?人家都在吃飯,我們忽然要被褥……”不是立刻就曉得要做什麼了。

謝騖清拆開疊成三角的白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出去了,她想攔都沒攔住。

沒多會兒回來的男人抱著被褥,穿過前廳進臥房,簡單地將床鋪了。

何未全程坐在八仙桌旁,只當瞧不懂。

謝騖清掀珠簾出來,連槍都提前解了。

謝騖清站定到她面前,想說什麼,但想想,還是算了。

他雖做過□□,桃李遍各軍,卻不想對著自己的未來太太還要長篇大論,談古論今。

他一彎腰,摟住她的後背:“來,抱你進去.”

他毫不費力地抱起椅子上的女孩子,進了珠簾。

白珍珠撞到她臉上,她將臉埋在他肩上,直到坐到床上。

外頭的燈沒關,裡邊的燈沒開,全部的光都來自珠簾外,還有窗外。

謝騖清一顆顆解他襯衫的紐扣,何未咬著下唇,瞧著。

窗外人把爐灶架在了院子裡,現炒現吃,那些軍官們平日在外行軍習慣了,多冷的天都不怕,就喜歡見著火光吃飯。

熱鬧得很。

他把床帳放下一半,擋住了外頭的光。

謝騖清彎腰,給她脫掉小跟的皮鞋,剛想摸一摸她的長襪,何未已縮排了那懸著的一半床帳子裡。

沉香色的床帳,掛著暗紅色的長穗子,在床邊沿搭著。

謝騖清坐到帳子裡,見她靠在角落裡,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自己,不禁笑了。

“笑什麼?”

她輕聲問。

“想到奉天.”

他俯身過去。

他從在天津那晚初次見她的身子,就想看個全貌,只是礙於她沒點頭應下親事,沒行動。

後來在奉天,他在雪地裡和幾個將領抽著煙,結束參觀軍工廠的行程,踏過及膝的厚雪,回到下榻的飯店,直接面對應酬局上的衣香鬢影。

他坐在沙發裡,聞到身邊的一陣陣香,想到的全是何未貼身小衣裳的香氣。

那晚,有人說,謝少將軍心不在焉,是念著哪個佳人小姐了。

大家又拿出誤卿的說法出來,他難得好心情回了,說,要看遇上的是哪家小姐,遇到值得追求的,就不是“誤卿”,而是“騖卿”了。

大家笑,猜哪家小姐能讓謝騖清追求不捨,有京津的舊相識立刻回憶說,謝騖清兩年前的諸多香豔傳聞裡,有一位鼎鼎有名的何二小姐。

於是在奉天的酒宴上,何未的名字成了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