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把魂魄定在幼時的身體裡,對著二叔笑。
哐噹一聲,她被驚醒,猛從床上坐起。
珠簾外,有一個黑色影子彎下腰,扶起翻倒在地的圓凳。
何未屏住氣息,藉著微弱的月色,隔著靜止不動的一串串珠簾,盯著擺好凳子的人。
“將軍?”
外頭問,擔心他安危。
“沒關係,”他對門外回答,“我太太把東西放錯了地方.”
他沒留意內間,往熟悉的相片牆走,找尋檯燈。
上次何未搬家,把屋裡的燈全收走了。
他沒尋到,原地站了幾秒,脫掉西裝外套,搭在高背椅上,隨即朝珠簾這裡走來。
何未像還在夢裡,或是不敢分辨這是夢境還是事實,她想把這一切牢牢記下。
他的手,如同過去,撩開了珠簾。
隔著滿室月光,他緩慢停住步伐。
他的容貌並不分明,但很清晰地,她能感覺到謝騖清的視線,如同過去一般,定在她身上。
什剎海還在四九城內,沒變,他的那雙眼睛裡透出來的目光也不曾變。
何未輕輕呼吸著,沒眨眼,眼淚已溢位來。
“我剛才……”她哽咽著,啞著聲道,“以為……”眼淚掉在身上。
謝騖清沉默著,大步走向床邊沿,何未像突然回過神,掀開錦被,光著腳下地,在謝騖清伸出手臂的同時,緊摟上去。
她的眼淚全落在他的襯衫上,深深吸著氣,想剋制住哭得慾望。
壓制不住。
男人撥出來的熱息落到她臉旁,低聲道:“原想天亮去見你.”
此時已五點,再有半個小時就天亮了。
何未抱著他,全然沒了掌控全域性的何二小姐做派,眼淚止不住地掉,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謝騖清摟著她,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是我不好,不該想至少洗個澡,刮個臉再去見你。
應該直接去何府找你.”
“……你去何府,”她抽泣著,埋怨道,“才真是見不到.”
他被惹得笑起來,笑聲低而愉悅。
何未抬頭,看他的臉。
月色裡,離近了看,這男人果然滄桑多了。
未潔面刮臉,渾然一副遠途而歸的模樣。
隨著戰場生涯延長,他由內而散發出來的威懾力更重了,仍是瘦。
許因為面孔瘦,眼窩愈發深,鼻樑更挺拔了。
謝騖清被她看得笑了:“每次你看著我,都讓我覺得,回到了二十幾歲.”
認識她的那年,他仍是個青年將軍。
“或者說,每次二小姐看著謝某,都讓謝某人不知該說什麼,”他輕聲道,“像剛認識的那年,總在考慮,說什麼可以引起你的注意,又能讓你不討厭我.”
何未心軟,再次摟住他,臉挨著他的頸窩。
窗戶縫吹進來的風,吹著她的背,涼颼颼的。
方才乍一相見,她因情緒過於緊張,背上出了汗。
“天沒亮,再睡一會.”
他低聲問。
她以為謝騖清長途奔波,困了乏了,點點頭,跟他回了床上。
黑暗裡,男人摸著床邊沿找捆紮床帳的綢緞繩。
繩子穗在他手掌下晃動著,沒多會兒,兩旁帳子都被放了。
何未迷迷瞪瞪被他親到唇上,後腰被他摟著,平躺著放到了錦被上,想,怎麼都不說一說,問一問,這一趟回來為什麼,何時到的,何時走……可糊里糊塗再想,久別重逢的夫妻,怕總要親熱一番的。
再嚴肅的將軍,亦是血肉之軀。
謝騖清摟著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