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除了何知行先生,就只剩這個了,”他道,“從未聽你認真說過.”
何汝先。
晉老最得意的門生,葬身南洋的一個不知名外交官。
如同戰亂數十年來為國捐軀的甲乙丙丁,無名無冊,無功勳無後代,更無人傳頌……“我哥,”何未在深夜燭光裡,回憶那個影子,“是個沒人知道的外交官.”
“他……可能不是我親爹的兒子。
我是說,他可能不是何知儼的親生兒子,”她停住了,揭開一段塵封的過往,須直面失去親人的傷痛,“何知儼早年娶了不少姨太太,後來,有人總傳五房的那個來歷不明,這種謠傳無法證實,說得多了,大家都信了.”
何知儼既不願承認姨太太和下人私通,生下見不得光的孩子,又無法容忍一個可能是野種的兒子養在家裡,便過繼給了二房何知行。
“何知儼怕我哥若非親生,心不向著他,於是千挑萬選,挑了我,”何未輕聲道,“我是長房的人,正妻的女兒,在他們眼裡,比一個可能不是親生子的人值得信任.”
謝騖清終是懂了,為何同是一個孃親生的女兒,卻有如此鮮明的遠近親疏之分。
如何家長房的算計,何汝先一死,何家航運理所當然要到何未手裡。
未料,卻是這個早早安排下的棋子,成了最反骨的人。
“還是說我哥,不說何家了,”何未笑了笑,“我哥到外交部沒多久,就被派遣去了南洋。
因為一次在大學堂的演講。
那天他在外交部的同僚被事情耽擱了,他被禮讓到講臺上……”她看著謝騖清的眼睛說:“講得就是反軍閥.”
在北洋政府內任職,大肆宣傳反軍閥,也只有何汝先敢做了。
書生意氣,一時痛快,讓一個青年才俊被外送去了南洋。
“我同他到南洋時,沒辦事處,船運公司的辦事處被他分出一半辦公,”她道,“他是法學博士,要沒有那次演講,該更有成就的.”
“他是一個十足的紳士,從沒發過火,對誰都沒有,”何未彷彿開啟了回憶之門,什麼都想說,以至於講得亂,沒有了章法,“就連我二叔,都曾和人黑過臉,但我哥沒有.”
不同於她這個何家二小姐,何家大少爺是個深居簡出,不喜人前露面的男人。
哥哥留洋歸國後,不久便被派去南洋,很快離世。
這樣的一個男人在尋常人口中被提及,大多唏噓兩句,便沒了下文。
但何未最清楚,她哥哥是個怎樣的才子,心懷如何的遠大抱負。
……“他像你一樣,自己寫過書,有關外交的,”何未遺憾道,“沒來得及從南洋帶回來.”
“不過他不像你,名聲在外,”她輕聲又道,“一個不知名外交官寫的書,沒人想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