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以方言講著電話,偏巧她聽得懂。

“我倒沒受多少的委屈。

說起來,真要感謝他們,得了不少寶貝……老狐狸們這些年,不知道從太監手裡屯下多少玉器。

我鬧個脾氣,他們便送一樣,算攢了些值錢東西,正好給父親充作軍用。

我們添補些,還能給清哥兒置辦個新宅子。

家裡是有,這邊沒有啊,他總住飯店不是回事吧?”

清哥兒?謝騖清?“若不是帶著么么,我斷然不會走。

你不曉得,清哥兒被多少……”話音低了,聽不分明,接下來,完全沒了聲音。

該是打完了。

裡屋女人走出來,露面的一剎那,臉上神情變了好幾變,先是見著何未的善意笑容,隨即訝異,再之後困惑:“你不是見人去了嗎?”

對著門口說的。

何未循聲回頭,他不是在西餐廳嗎?謝騖清正脫了軍裝外衣,遞給門外的副官,明顯不是剛進來的:“打電話,記得關門.”

他平平靜靜地說,坦坦然然地坐,卻讓屋內的兩個人全落了尷尬。

謝騁茵與他生得七分像,眉眼尤其是,白皙的臉轉瞬紅了,喃喃著:“何二小姐不是外人,是恩人麼,”顯是覺得錯了,解釋給弟弟聽,“沒說不妥當的話,不過說你被人騙去房裡……”這話,成功還擊了謝騖清,讓他跟著尷尬了。

謝騁茵見弟弟臉色,尋思著,恐怕又得罪他了,於是安慰道:“男孩子麼,名聲固然重要……可你自來就招蜂引蝶,放心上做什麼?下回當心些就是了.”

謝騖清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手虛攏著,撐著臉,盯著謝騁茵瞧。

自船票送到飯店,四姐日提夜提,想見何家二小姐。

他連番警告,以為到天津沒事了,未料一個不留神,讓她得了逞。

謝騁茵被看得心虛,自然理虧,轉而對何未柔聲問:“我說的有道理嗎?何二小姐?”

何未欲作走神都不行,被喚了名字,禮貌地輕“欸”了聲。

不曉得在“欸”什麼。

這回,換謝騖清看著她了。

“是要當心……”何未自覺不大妥,趕緊加了幾句話,“不過這種事,度其實不大好把握的。

反應大了,被人說自作多情,反應小了,自己要吃悶虧……”謝騖清仍靜看她。

初見那夜,她便想,他的眼像夜裡的什剎海。

照見什麼,便映出什麼,瞧不出底下究竟壓了什麼……現在更甚。

“清哥兒精明得很,不大能吃虧的,”姐姐接話,“不怕吃虧的男人,那是本身就沒多大能耐和資本的,別說吃虧,就算被人吃了,也虧不了多少.”

何未險些被逗笑。

謝四小姐比她想象得有意思多了。

姐姐隨即感嘆:“我們清哥兒就不一樣了,被人吃一口,那就虧大了.”

謝騖清轉而再看四姐。

他從進門,僅僅說了一句話七個字,就引得她們聊到這裡,也是不容易。

“所以想來,我父親禁他夜裡出去,還有些先見之明.”

四姐姐又說。

何未又應了聲,陪著聊:“謝將軍家規一定極嚴.”

謝騁茵笑說:“是啊,父親他擁護新制度,尤其擁護一夫一妻的婚姻。

對清哥兒這方面,管得是多.”

“謝老將軍……是個跟得上時代的人.”

何未努力表達讚譽。

謝騖清懶得再阻攔,閒閒地翹起二郎腿,靠在了椅背上,看她們到底能聊到何種程度。

何未其實早就覺得不妥,無奈他四姐興致正高,不得不陪聊……她也靠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