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被個小姑娘如此費心照顧,十分不妥,想拒絕。
“拿著吧,”她說,“前些日子,有人被國內登出了護照,立時就被德國驅逐出境了。
這個伯伯是我哥哥的恩師,外交資源多,關鍵時候能幫你.”
白謹行幾番推辭,何未最後讓他留著這個,關鍵時刻求助用,這才說服他收下。
這是兩人的第三面,在前門樓子的火車站告了別。
送完人,她去了頭等候車房。
何家在候車房有個桌子,擺著“問事”的招牌,還有一個專員用來對接上海和廣州碼頭出港的客輪業務。
早晨送到家裡的船客名單上有個名字,正是趙予誠,訂票就在正陽門這裡。
她悄悄記在心裡,想等白謹行一走,便來問問專員對方的面貌長相。
這裡的專員是她專門挑來服侍貴客的,對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被何未一問,回憶說:“約莫四十歲上下,身子板瞧著是武官,戴著副眼鏡.”
對上特徵了。
何未假模假樣挑了七八個名字,照舊問相似的問題,掩蓋她對趙予誠的特別。
她關照小專員,這些問過的客人都要立刻出票,親自送到府邸或飯店,不可疏忽怠慢。
她翻看著本子,想等等看能不能見到趙予誠。
名單上有標註,趙予誠的出票日期是今天,他若著急,說不定自己來取。
小專員給她使眼色,何未一回頭,可不就是趙予誠。
男人見她如面對一個陌路人,腳步匆匆地迎面過去了。
“這人……”小專員想說,竟對小主人視若無睹,這票咱不出了。
何未笑笑,面上不以為意,放了本子叮囑兩句後,離開候車室。
她四處找,哪裡還有人?慢一步便要步步慢,連人家背影都沒看到。
何未總覺那人認得自己,並且認出來了,恐怕礙著什麼人或是事,沒打招呼。
她跟蓮房出了站,剛上了車,便見趙予誠立在站門外的黃包車聚集處。
趙予誠一副極著急的模樣,連問兩輛黃包車都被定了,最後竟攔下來一輛有人的車,與人低聲下氣地求讓車。
“你去請那人來,”何未對司機說,“他是我們的船客.”
司機跑過去,低語兩句。
趙予誠朝著她瞧了一眼,搖頭拒絕。
何未心中焦急,對茂叔說:“咱們把車開過去問問.”
茂叔換到駕駛位,將車開到了趙予誠面前,何未親自下車:“先生去何處?”
“這位小姐,”趙予誠滄桑的面孔上全是陌生意,但眼裡有見故友的和善,“多謝好意。
我去的地方太遠,不敢耽誤您的時間.”
趙予誠不等她說話,又說:“小姐先回車上吧,正陽門今日……風大.”
遠處出入站的人潮裡,突然有十七八個人衝出火車站的東門,其中幾人還拔出了槍。
她一時腦子空白,在意識回來的一霎,快速說:“搶我的車,快……”趙予誠看她的那一眼,像把人間的時間拉到了最極致……何未分明聽到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從胸腔被擠壓出來。
直到身子被趙予誠重重一推,撞到車門上,背後的劇痛震得她醒過來。
接連幾聲槍響,一聲沉重的墜地聲,讓全部的塵世雜音都消失了。
何未生平第一次見到人倒在槍聲裡。
就在她的腳尖前,幾步遠的地方,趙予誠已經倒在那裡,血還沒來得及從身下流出來……他喘著氣,想爬起來,又是兩聲槍響,像打在了腦後,他忽然不再有任何掙扎,身子重重地對著泥土栽下去。
他的臉衝到混雜著水和冰碴的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