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姓鄭,”鄭家公子對何未一笑,道,“方才不識何家航運小主人,是鄭某眼拙了,請二小姐不要放心上。
改日我設宴賠罪,還請二小姐賞光.”
“遠客來京,當由我設宴,”何未笑道,“只是宴客講究黃道吉日,待我尋到一個好日子,遞帖子去——”“六國飯店.”
鄭家公子答。
何未撩起帽子上的一圈狐狸毛,露出眼睛對他一笑,順便仔細記下此人面貌。
謝騖清將手遞過來,何未放下狐狸毛,握住了謝騖清的手。
兩人坐到車後排。
她摘下帽子,謝騖清瞧了她一眼。
“北上前,有人對我說,你是京中待嫁小姐裡最富貴的一個.”
他似在玩笑。
何未小聲道:“不敢當.”
謝騖清笑著,揉了揉她腦後的頭髮,像對待一個孩子似的。
“替我取一套尋常衣裳送到何二府.”
他對前排說。
林驍應了,對車窗外吩咐。
車很快駛離廣德樓。
兩人踏著月色進了何二府,已是午夜。
二叔早就在東院休息了。
何知行這一年已不大下床,那日見謝家二小姐是強打了精神,尋常時候,外客已難見他。
何未沒讓人打擾二叔,帶他去了西院。
從戲樓回來,兩人交流就少,她拿不準謝騖清是否真要住這裡。
原想回家告訴茂叔,加護院的人守著……她坐在書房的坐榻上,見謝騖清靠在椅子裡,翹著二郎腿喝茶,沒來由想到那位會長太太,那雙月牙似的眼睛,著實好看。
何未心裡酸意仍在,見他對那位林四小姐避而不談,更是醋得不行。
她想著想著,想到有關婚後情人的種種軼事。
過去京中常有方便門的說法,那些達官貴人的太太若想和情人歡好一夜,便囑馬車去深夜將人拉到宅子裡,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屋子裡巫山雲雨一番……現在也有前清格格和夫君各過各,在外同軍閥公子做情人。
……自鳴鐘滴滴噠噠地走著,謝騖清放了茶杯,抬眼看她:“準備幾時睡?”
“等你走了就睡.”
她口是心非。
謝騖清被惹得笑了,直視她。
何未被看得心虛,但吃醋是不由人的,他偏偏還不解釋。
她從小矮桌下掏出上海和廣州港口的出票記錄,摘下鋼筆的筆帽,開始看起來。
“我須換身衣裳,是到你臥房,還是?”
他問。
換衣裳做什麼?她疑惑看他,猜想:“是要換傷藥嗎?”
“算是.”
他答得模稜兩可。
何未放下筆,再一次被擔心蓋住了醋意:“來臥房吧.”
她帶謝騖清穿過西次間,推開了臥房的門。
謝騖清叫了林驍進來,帶著簡單的西褲和襯衫進了臥房,換了衣裳。
他讓林驍把自己的軍裝給一個身材差不多的副官穿了,坐車回百花深處。
而他換了簡單的西褲和襯衫,回到臥房裡,看仍穿著長裙的何未。
何未聽著他的腳步聲,在自己的房間裡突然多出來一個男人,這種感覺很奇妙。
她床榻是小時候買的舊式的八步床,像臥房裡套著的一間小房子。
床體外有踏步,踏步上是小小的圍廊,圍廊左邊放著櫃子,右邊是極小的一個梳妝檯,再往裡才是床架子。
“這是八步床,”她輕聲解釋,“冬天時外邊的紗櫥拉上,裡邊的簾子再拉上,暖和得很。
睡醒了也不用下床,可以自己在櫃子裡拿東西,梳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