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自縣,欒家。
除了每年過年來這走個年禮,其他時候寶老大對欒啟鎮都敬而遠之,人歸人、貨歸貨,一年四季能不見就不見。
用批發市場有些人的話說,這欒啟鎮非但沒有點鄉鎮企業家的風範,時常還“油痞油痞”的。
寶老大名叫寶樹來,當年因為一筆爛頭賬和欒啟鎮鬧得很不愉快,但人隨勢走不攀不智。
欒啟鎮的果園果庫在整個青北的縣城中都算獨一檔,不僅青寧省內部供貨,豐收時節還能看到許多外省的大車在庫前排隊。
曲家營那點去貨量,欒啟鎮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反倒是沒了欒家果園的供應,批發市場和很多客戶無法交代。
茶室裡,欒啟鎮為寶樹來泡了一壺龍井,茶湯嫩黃、如慄飄香。
寶樹來見狀,眉有微垂,欒啟鎮的這盞茶可不好喝,從近來聽到的風聲,欒啟鎮之用意他已猜得大概。
“寶總呀,我是很久沒有去過批發市場了,不知道大黃帥行情怎麼樣?”
這是要“先給棗子再站好”,還不知具體要談什麼事,但這不妨礙先了解一下欒啟鎮的誠意,順著便道:“欒老闆,行情的事豈能逃了您的法眼,別說大黃帥了,什麼蘋果都不愁銷路.”
“那就好啊,昨天下頭人點庫,回來說年前還有三十噸的大黃帥可以出手,我看不如就放在寶總那?”
一聽這個數目,寶樹來大是一詫,捏了捏杯盞感謝起來,旋即悠聲問道:“欒老闆,您今天找我……”
“平丘縣龍爺,業內大名鼎鼎,寶總和他可有什麼交情?”
“見過兩次面,交情談不上,您也知道南面那幾個縣倒菜的人都很霸道,瞧不上我們墨自這些四分五路的人.”
欒啟鎮笑了笑,“寶總要是隻說這些客套話,老欒我就不知道怎麼往下聊了.”
寶樹來也假意笑了起來,“若是傳個話我可以試試.”
不僅同興周邊五縣的大菜販,寶樹來也是想看胡殊同笑話的人,但礙於欒啟鎮這層關係,事情不能不做,也不能全做。
欒啟鎮所說雖淺、所知卻深,青北各縣的大菜販子來往密切,除了人情關係還相互通貨,這個寶樹來和他們遠不只是點頭之交,而是同屬一個圈子的謀事者。
“寶總,要我說凡事講個規矩,這麼欺負一個本鄉年輕人,事情做得有點不好看吧.”
欒啟鎮一語,悄然激起來寶樹來的某根神經,見他神目微微,這說話之人如若不是欒啟鎮,恐怕情緒早已收不住了。
“規矩?欒老闆,您怕是對規矩有些誤解吧。
83年大包乾,大夥開始大力種菜,交完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可多少人賣不動自己的?多少人把大堆大堆的蔬菜扔進臭水溝!拯救他們的,是這些大菜商啊!說千道萬,幹這行得有腿啊!”
“你想說什麼?”
“什麼事都有餘地,但壞規矩的事,不僅不要做,想都不要想。
這關係無數人的生計飯碗,欒老闆,您應該更清楚才是!”
欒啟鎮搖起頭來,“說起飯碗,90年代大批蔬菜個體戶興起的時候,我們一下子有了那麼多條腿,為什麼越走越瘸了?大菜商們背後做了多少事?個體戶有的沒有生存空間,有的做了也成了他們的小商,什麼時候這麼在乎無數人的生計飯碗了?”
寶樹來微微皺眉,眼見眉心皺成一個大疙瘩的時候,哈哈的一下,笑出聲來,“欒老闆,你看你,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怎麼還急了呢!時代不一樣了,大包乾、統購包銷都過去了,咱現在走的開放競爭的市場!”
“這話你倒是說到了點子上,時代不一樣了,可規矩還是規矩.”
寶樹來笑容不減,但眉目的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