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蜿蜒駛向大爍皇城門口,劉景淳始終驅馬在前,並不回頭。

高陽尚許是嫁作人婦的原因,變得格外安靜淳厚,少了太多當初的兵馬痞氣。

都說時光養育人,卻生生把那副爽朗天地的直率性子磨成了府邸人婦。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下人推開車門,扶了高陽尚下了馬車。

羋子曦正欲起身時,車門口突兀地伸出一隻手。那骨節分明、指尖修長的模樣,羋子曦早已深深印刻在腦海裡。

七年前,這雙手,護她於身後,救她於伏擊,牽她於茫然,解她於不惑。

她怎麼忘得掉。

她還是躊躇片刻,自己扶著車門,移步而下。

只見高陽尚依然安靜無恙地端莊立在一旁,陽光撒在她的髮髻上,投射出熠熠金光。

髮髻上叉的,便是東海磲吧。傳說東海深處有鮫人,鮫人所棲之地生珊磲,鮫人本是忠性唯愛的生物,琢磲而制叉,其寓意不明自顯。

高陽尚被望得有些不大自在,輕輕的晃了晃腦袋,方才明白羋子曦盯著她頭上那株東海磲雕釵。

“景淳差人制來送我的生辰定情禮物。我也是那年,嫁與他的。”高陽尚竟有些害羞起來。

生辰、定親、婚嫁。

三字,足以說明了太多太多。

“很好看。”羋子曦半仰著頭,陽光,有些刺眼,灼得眼生疼。

這些年蝸居於莊子上,從不出莊子門。羋子曦也是許久,沒見著這麼多人了。

上一次,還是七年前,羋家登高祭祖之時。

“曦兒…”

羋子曦循聲望去,只見人群中立著一華彩奪目的高挑女子,全身佩玲綴須,金銀璨爍。

“姑姑…”羋子曦弱弱地應了一聲。

羋昶歌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凝望著羋子曦,久久難以釋懷。

羋子曦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姑姑,陌生且又熟悉。

這,便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羋子曦雙膝赴地,死死地跪了下去。

羋昶歌趕緊把羋子曦扶起來,卻見羋子曦面色僵冷,不見神色。

“曦兒?”羋昶歌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羋子曦方才回過神來,她,回到爍城了。可是心頭淤塞的情緒,竟不是久別重逢的喜悅,亦不是舉族不在的悲惻。

是一種莫名的,陌生的湧動。

她,哭不出來。

“曦兒,我們回家。”高陽柏筠前步招呼道。

“見過姑父。”羋子曦恍然回神,並未失了禮數。

待劉景淳夫婦前來行李,羋昶歌便把羋子曦拉進了自己的馬車。

“可願給姑姑說說,這些年怎麼過來的?”羋昶歌小小聲聲地問了一句。

“曦兒謝謝姑姑救命之恩。”羋子曦待兩人呆在車裡,方才說出這句話。

羋昶歌一聽,臉色變了變。端坐好身體,理了理袖子,顯然有些不大自然。

“如今姑姑便是曦兒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曦兒只有姑姑所依仗。所以姑姑,不用警惕曦兒。”羋子曦安定地端詳著眼前的姑姑,她心裡太多疑問,可是她也知道,姑姑對羋家的意義,羋家對姑姑的意義。

有些問題,若會擾了這份難得的親情平衡,便不要張口罷了。

羋昶歌安靜了良久,方才娓娓道來。“這些年,怪姑姑把你藏起來嗎?”

“不怪,姑姑想方設法救我出西北,讓我藏在莊子上,一定是為了護我周全。”羋子曦爽聲回答道。

“羋家之事,你可曾怪過姑姑?”羋昶歌抬頭回望向羋子曦。

“不怪,姑姑都自身難保。羋家,能留一個,是一個。”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