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的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雖是盛夏酷暑,兩人隔著燭光對望,目光裡卻都含著些不勝清寒的意味。

“好了.”

良久,沈觀裕長吐了口氣,負起雙手,“不說這些了。

皇上就是有除華家的心思,也不會急在這一時,這些年殺掉的功臣太多,假若操之過急,必然也會給朝堂帶來不利,皇上不會冒這個險的。

何況眼下還只是來自於他人之口。

“過些日子便是太后的壽日,華家會來人,咱們兩家到底關係不同,介時你還得好生招待著.”

沈夫人默了片刻,點點頭:“我有分寸.”

其實她想說來自他人之口也得看是來自哪裡的他人之口,但沈觀裕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眼下這會兒她多說也是無用。

曜日堂這夜的燈,直到近天時才熄下。

沈夫人這些日子的心事重重,又像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模樣,全都被沈雁瞧在眼裡,於是對於先前朝堂有事影響到沈家前途的猜測又更加深了幾分,但她卻無從打聽起,曜日堂她根本插不進去人,就算是插得進去,沈夫人也未必會透露出來。

但是這種不安感卻逐漸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隨形地粘上她了。

而曜日堂內部這種莫名其妙的抑鬱顯然更加強烈,加之沈瓔這些日子又添了病,沈宣在沈夫人面前越來越沉默,之後又出了胡嬤嬤這件事,素娥等人也都不由變得小心翼翼,院裡平日的輕快不見了,除了廊下八哥無聊地叫喚幾聲,如今整日裡都是靜悄悄地。

季氏傍晚到了正院,廊下喂八哥的秋禧見了她來,連忙笑著迎上:“大奶奶來了,可巧,方才太太還問起大姑娘來呢,也不知道姑娘這兩日在忙什麼,也不上屋裡來陪太太說說話?”

沈弋知道沈夫人這幾日不爽,連身邊幾個得寵的丫頭也時常捱罵,於是索性也就稱病呆在長房,並不曾上曜日堂來。

季氏聞言便就笑嘆道:“姑娘家大了,倒是越發地會撒嬌,不是這有毛病,就是那裡不舒服,一日到晚嘰嘰歪歪地,我都看著心煩,索性上太太這裡來躲躲.”

秋禧掩口笑道:“奶奶素日裡那麼和氣的一個人,真是會攤派我們大姑娘。

誰不知道我們姑娘是滿大周最最端莊懂理的千金小姐?就是在自己母親面前撒撒嬌,那不也是應當的嗎?到底我們姑娘才多大?——太太在屋裡,奶奶請.”

說著掀了簾子,讓了季氏入內。

進了門,沈夫人在簾櫳下獨自捉著棋子,笑道:“老遠就聽到你攤派我的弋姐兒,怎麼,她沒來?”

季氏福了禮,笑著上前站在她下首,說道:“弋姐兒也念叨著太太呢,就是身上不舒爽,怕過了病氣給太太,等過兩日再來.”

一面應著沈夫人的指引在棋盤這頭坐下,幫她收著桌子的棋子,一面讓人將茶點擱在左首的案頭。

沈夫人嘆道:“這丫頭打小就跟我貼心,我這要是幾日不見她還真有點想她.”

季氏道:“太太這麼說,我這心裡真是又是高興又是惶恐。

高興的是弋丫頭能夠得太太的心,這是多大的體面。

可惶恐的是,府裡三位姑娘,卻只弋丫頭獨獨得了太太的栽培,讓人慚愧得緊。

雁丫頭倒罷了,二弟本是個出色的,將來定不會遜色。

只是那瓔丫頭——”說到這裡,她看了看沈夫人面色,止了話頭。

“怎麼不往下說?”

沈夫人幽幽吐著氣,執了顆棋子擺上棋桌。

季氏頓了頓,替她遞了手絹子擦手,才又說道:“這些話原不該兒媳來說。

只是兒媳終歸是老沈家的人,自然也著沈家紅紅火火地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