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皇帝(二)

沉都的訊息終於是傳到了上京,也幾乎傳遍了整個大梁。

沉都中丞自盡之前所寫下的奏章更是字字泣血,讓人不忍直視,不忍耳聞。

整個朝堂像是被潑了一盆滾燙的開水,沸騰了起來。

自古至今,若說什麼是士大夫永不停止追求的東西,那一定是“氣節”。聽那一個個流傳下來的故事,看那聖賢書上的字跡,瞧瞧那碑文上面的記載,你就會知道,這個民族,這個國家所追求的東西。

華裳,這個之前是世家貴女、皇帝寵妃的女人,在士大夫們的眼中算不了什麼,她身上最多的痕跡,不是她出身世家,也不是她嫁給了皇帝,而是她是三位皇子的母妃。

在出嫁之前,未嫁從父,她最大的身份是世家貴女,出嫁之後,孃家便算不得你的了,出嫁從夫,她最大的身份便是皇帝妃嬪,而生子之後,夫死從子,雖然丈夫還沒死,但是有了兒子,地位再次發生了變化,所以人們眼中的她,便成為了三位皇子的母妃。

即便如此,在正統士大夫的眼中,華裳也依舊只是一個妃妾而已。人們可能尊稱她為貴妃、祈妃、華妃,但也僅限如此罷了,她的名字誰知道?——誰也不想知道。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華裳。

華裳這個名字第一次脫離了世家、脫離了皇族,真正成為了這個女人的名字,受到了人們的認可。

怒髮衝冠計程車大夫們吟誦者她的名字,為她流淚;馳騁沙場的大將軍思念著她的音容,為她流血。

大梁前所未有的團結了起來,之前還頑強生存的主和派立馬搖身一變,成為了堅定的主戰派,這變臉絕技,這令瞠目結舌。

華裳的死,意味著很多。

一個女人尚且可以驕傲地*,他們又怎麼可能苟且?

說打仗死了多少人,說打仗花了多少錢,說打仗動搖了多少國本,沒幾個人有感覺,反正死的不是我,花的不是我的錢,國本更是看不到摸不著,關我啥事?

所以這個民族承襲了一個奇怪的傳統,什麼時候將士們最為勇猛?什麼時候朝堂上的聲音最為一致?

不是背水一戰,也不是破釜沉舟,而是丟了面子的時候。

面子,這是個神奇的東西,多少人為了它風裡來雨裡去,為它生為它死。

華裳的死,讓上至皇帝、朝堂,下至百姓、士兵,都丟盡了面子。

一個女人尚且有這樣的氣節,一個女人尚且如此剛烈,那麼統治著這個帝國的男人們還有何臉面?

華裳的死,固然讓人敬佩,讓人讚頌,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也打碎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們的臉面。

這個時代的男人,將女人置於地位低下的同時,也將保護女人刻做了信條。

而如今,一個女人站了出來,用生命燦爛的火花保護了男人們,這讓男人們睜大了眼睛,讚頌這個女人的同時,也感受到了恥辱。

恥辱,是要用鮮血來洗刷的,北蒙,胡戎,都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大梁所有的常駐軍都開始摩拳擦掌,他們知道,一場大戰就要來到,而所有的文臣已經開始為華裳書寫讚歌。

文人士子們用最悽美纏綿的詩詞思念著這個女人,這一刻,她不是皇帝的妃嬪,而只是華裳而已。

而頗有名望們的禮部老臣,已經開始為華裳挑選諡號了。

雖然皇帝已經臥病在床,很久未上過朝了,但是大臣們在華裳之事上幾乎已經摒棄了皇帝的意見,因為華裳已經不僅僅是皇帝的妃嬪了,她的名字具有了更多的意義。

而請求追封華裳為後的奏章也佈滿了皇帝的桌案,這樣的女人如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