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梁血肉倏然間冷下來。

嚴家這些年,在何人面前不是自帶三分尊貴?即使如陸階,十多年來屢遭嚴家打壓,也從來不敢真槍實刀地跟嚴家亮招子!

就是上次嚴述尋上門去,那般踩壓他的臉面,他也未曾當場爆發。

方才在小樓之內,從頭至尾他都不曾表露威風。

嚴梁在二老面前是學到了幾分手段的。對陸階,他自認為夠熟悉了。可此時此刻,誰料到他竟突然之間撕去了所有情面?

這番質問像耳光一樣打在了他臉上。

整個嚴府除了嚴頌之外,只有他最清楚嚴家如今的處境。

這些日子他為挽回局勢在外奔走,沒少感覺到行起事來比從前吃力。

無論是當初帶著幾分低三下四夜會高洪,還是今夜幾番週轉尋來小樓裡那幾位三法司官員,雖然都順利來了,但他耗費的心思都比從前多出了一倍還不止。

嚴家這棵樹不穩當了!

可終究他們還是害怕嚴家有翻身的那天,所以明面上總歸還是客氣的,並不敢違逆。

陸階如此不假辭色,讓他第一次因為家變而切實地震動!

“自從嚴家執政以來,朝中上至一品大員,下至黎明百姓,伏倒於你們手下的不計其數。你是不是都已經忘記了,我也是個正正經經手握實權的一品官員?還是由皇上親自提攜起來的?你一個丟了官職的子弟,膽敢對我這般態度說話,已經算是藐視皇威?”

陸階的質問不怒不燥,但卻字字如刀,不偏不倚擊中了嚴梁最不願正視的那一處。

他喉頭一沉,寒臉失笑:“當初家父在時,陸大人可不是這樣的態度!嚴家眼下不過略受了些風雨,陸大人就急著翻臉,就一點不給自己留餘地了嗎?”

他環視了一圈這諸多之人,繼續道:“舍弟頂多不過是私行不檢,陸瓔可是身負著兩條人命。你們若定要切割到底,我自然奉陪!

“只是到底是舍弟失去一樁婚姻重要,還是陸大人失去自己的前途重要,這筆賬你們不會算不清楚吧?”

他最後一個字落下來時,另一邊的陸珈就笑了。

“你笑什麼?!”他眯眼。

“我笑你說,‘人命’!”陸珈緩緩抻直了胸膛,“我在商戶之家長大,什麼樣的賬我都算得清楚。

“但你在老謀深算的奸宦家庭長大,該不會真的以為我設這個公堂,只是為了告你那個禽獸不如的弟弟吧?

“既然你已經說到人命,那我就得來好好跟你說說嚴家欠我們陸家的人命官司了!”

她問青荷拿來了一本狀子:“各位大人,十六年前,嚴家為了安插蔣氏到陸家監視家父,設計害死我親生母親,今日我請諸位到此,就是要替家母申冤的!”

瞪著眼睛看他們交鋒的一干官員們突然聽到這裡,神色又是一凜。

嚴梁冷嗤:“無稽之談!你母親死於產後血崩早有公論,這也要賴到我嚴家頭上?”

“早料到你會如此,你當我這幾個月在吃白飯?”

隨著陸珈的話音,一疊卷宗又拿出來了。“這些都是官府存檔的文書。

“上面記錄了當年你們嚴家與兇手的交往,還有兇手從你們嚴家手上得到的好處,也就是如何從你們手上討得的官職。這些相關之人都列得清清楚,他們可都被你們罩得好好的,都還在朝上待著呢!”

這次的卷宗沒有放到公案上,而是直接拋到了嚴梁胸前。

嚴梁沒等看完,臉色已經陰沉。

“你從小跟官府打交道,它們是真是假,用不著多費口舌。說起來還多虧了蔣氏,這裡有大部分都是她攢下來的。

“當年你們設下了陰謀,害死我母親之後,就把她安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