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在整個宅子的東路,四面都是院落,也許是吃準了關押的人不可能從這裡逃出去,守衛的人都在前方。

沈輕舟落地的角落,剛剛可以看到後窗。

他剛剛移到窗戶下,屋裡就傳來了女人咬牙切齒的咒罵,言語之中不難判斷出,屋裡的人就是靳氏無疑。

破開窗戶紙往裡看去,靳氏佝僂著身子站在屋中,憤怒和恐懼雙雙裹挾著她,使她此刻看起來就像一隻渾身豎毛的野獸。

她在嚴夫人手下度過了八年之久,對婆婆的手段早已瞭如指掌,此刻怎麼會不明白,死期就在前方?

可她又無能為力,除了憤怒咒罵,毫無別的辦法。哪怕這樣的憤怒咒罵,根本沒有人搭理。

沈輕舟想到她在白雲觀被陸珈揭露陰險面目時還咄咄逼人的狀態,冷冷把手收了回來。

嚴家人雖然可惡,但這婦人也實在可憎。

他抱著胳膊靠牆而立,聽著那些骯髒事,一樁接一樁地從他的嘴裡冒出來。

他順勢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已經不早了,賀平回城也有一個多時辰了,此時他也該到宮裡了。

只要他把證據呈上去,皇帝自然能夠猜到真相,無論嚴家在他心裡的分量有多重,這樁罪絕對不可能略過不提。

宮裡一旦有訊息傳出來,他動手的時刻也就到了。

天上星星閃爍,他眼前又浮現先前陸階在談論此事時的神態。他到底是杞人憂天,還是人家的確有應急的萬全之策呢?

他忽然離牆站直,看了一眼牆頭之上。

……

賀平帶著人回到錦衣司,將帶回來的屍骨安置妥當之後,才更衣洗漱前往宮中。

“賀大人。”

剛出門上馬,靜立在遠處大樹下的一輛馬車此時突然傳出了招呼聲,撩開的車簾後走出了一身常服的嚴述。

“嚴大人。”

賀平下了馬。

嚴述滿面春風走過來,拱手道:“大人深夜還在辦差?”

賀平回了一禮:“嚴大人深夜至此,是尋在下有要緊事?”

嚴述道:“的確要緊。在下近日調入兵部,手頭有樁要緊的案子,急著向皇上覆命,故此前來請大人指教指教。”

賀平道:“我有要事入宮,嚴大人不如明日再來?”

“大人聽聽也無妨,萬一對大人的仕途有益呢?”

賀平停住,轉身看來。

……

片刻後的指揮使房裡,嚴述打量起了屋裡四壁掛著的刑具和兵器:“鼎鼎有名的錦衣司,果然不同凡響。”

賀平親手撥亮窗下的燈。“嚴大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嚴述笑了下,拿出一疊藥方擺在桌上:“最近三個月,太醫院前往乾清宮問診總共十一次。”

賀平望著他,面色寒下:“太醫院的藥方乃是機密,你竟敢擷取?!”

“賀大人先別急著生氣。”嚴述坐下來,“如今內閣掌管萬事,區區幾張藥方,如何得不了手?拿這個給大人看,只是想提醒大人,皇上也不年輕了。前年萬壽節已辦過花甲之壽。

“皇上年輕的時候操勞過盛,傷過身體,後來這些年又信服丹藥,難免也有被丹藥耽誤的時候。

“太子已經成年,遲早要登基。也許是多年以後,也許就這三五年,也或許就這三五月……誰也說不準。你說是嗎?”

賀平雙眼在燈下露出瞭如刀刃一般的寒光。

嚴述繼續道:“大人是皇上多年的心腹不假,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新皇登基,自然會希望有自己的班子。

“到那個時候,大人又該何去何從?”他陰鷙的看著賀平,“縱然大人或許操勞了一輩子,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