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站在門邊,目送馬車轉過巷尾,便向旁伸出了一隻手。
一個穿著一身庶族灰衣、容貌極為普通的中年男子,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悄無聲息地將手裡捧著的玄紗帷帽遞了過去。
李玄度接過帷帽戴上,卻並未出門,反倒後退一步,將門重又掩上,方看著那院牆上攀爬著的半牆綠葉,淡聲道:“安排好了?”
“是。
薛府侍衛共七人,都引開了.”
灰衣男子應道。
李玄度負了兩手,立在門邊不語。
夏風輕盈地掠過小院,牆頭上碧影拂動,搖落了滿地細碎的陽光。
“夏天快要過去了.”
李玄度說道,微有些悵然的語氣,似是感嘆光陰的無情,停了停,又道:“我們不等了,一個月後便動身罷.”
“是,主公.”
灰衣人應諾了一聲,面上卻飛快地掠過了一抹擔憂。
“無妨的.”
似是察知到了他的憂慮,李玄度冰弦般的語聲響起,已不含半分情緒,“比起巫,吾更信她.”
這個“她”說的是誰,那灰衣人似是極清楚,垂首應了聲是,復又沉聲道:“白雲觀我留了人手.”
“須慎行.”
李玄度淡聲說道,轉身往院子東角的廂房行去,邊走邊放低了語聲道:“那裡異狀頻仍,能不動,我們便不動.”
灰衣人抬起頭來,神情鄭重地道:“主公放心.”
李玄度點了點頭,二人已是行至了廂房門外,他忽然停住腳步,轉頭看著灰衣人,問道:“巫信中所說的第二個夢,莫非……應在今年?”
灰衣人肅聲道:“主公得東陵先生弟子贈言,知情於先、預事於前,僕以為,應該就在今年.”
李玄度“唔”了一聲,未再說話,推門走進了廂房,灰衣人亦緊隨其後跨進了門檻。
“哐”,一聲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後,這間普通的小院便安靜了下來,那牆頭上的綠葉在風裡晃動著,全不知人間風雨將至,依舊沐浴著金色的驕陽,迎風舒展、逍遙自在……*************************青州城的盛夏,綠樹婆娑、煙霧迷濛,似攜著一段江南婉約的風韻,便連那迎面而來的風,亦像是飽沾了水墨雲煙下的一筆寫意,拖綠橫波、攜芳挼香,直叫人心魂俱往,不願離去。
周嫗立在廊下看了看天色,神情卻似有些鬱郁。
青州城中,已是多日無雨,所幸那早晚霧氣溼潤,倒也不覺得有多幹燥。
只是,秦素曾經的話語言猶在耳,那絕然乾脆的語氣,讓她不得不一再相信,那一句“直到明年二月才會有雨”的預言,很可能會成真。
周嫗忍不住上前兩步,扶著一根廊柱,看著曲廊外那一線微微泛灰的天空。
“嫗怎麼了?是不是熱得不舒服了?”
身旁傳來阿蒲輕脆的語聲,一隻軟軟的纖手,亦隨著語聲扶上了她的胳膊。
周嫗自思緒裡回過神來,轉首向阿蒲笑了笑,搖頭道:“我無事的,就是覺得這天老是不下雨,有點奇怪.”
阿蒲笑了笑,一臉嬌憨地道:“嫗怎麼還為這個發愁?不下雨多好呀,一下雨路都不好走呢.”
她一面脆生生地說著話,一面便扶著周嫗往正房走,輕言細語地道:“太夫人一直等著嫗呢,嫗快隨我來吧.”
周嫗任由她扶著前行,含笑語道:“你不也不必扶我了,我自去便是。
你去忙你的吧.”
語罷,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阿蒲自來乖巧懂事,莫說是德暉堂了,便是東西兩院的一應人等,便沒有不喜歡她的。
阿蒲十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