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秦素言罷,太夫人便插言道:“不為知此話又當怎講?”

秦素便道:“老族長後來向族人解釋,說那子弟連最基本的孝期禮制都不能遵守,往後做了官便也守不住國法朝規,必犯大錯。

他若是笨些倒還連累不到宗族,可惜他又太聰明太有才華。

聰明人總會有野心,也總想要出人頭地。

可若是真的出人頭地,他犯下抄家滅族的大罪也不是不可能,倒不如早早將他除了族。

那老族長還說,若只逐出他一人,他家裡的兄弟乃至子孫必會心存不滿,說不得還要報復族裡,索性便將他全家都除了族,也免了將來禍及子孫、累及無辜族人.”

她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然越是如此,便越是讓人悚然而驚。

一人之過、全家受累,為了保護全族,那族長的決定不能說是錯,反倒十分英明,但這手段也著實太過狠辣了。

一時間,德暉堂靜得落針可聞,似是連眾人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太祖母,六妹妹所言,發人深省.”

秦彥婉清柔的聲音陡地響起,打破了房中寂靜。

眾人皆望著她,卻見她從從容容自榻上起身,與秦素並立於堂前,正色道:“太祖母,六妹妹說的這段掌故,意義極為深遠。

那江氏老族長雷霆手段,看似無情,實則才是真正護佑了族眾,也拯救了江家。

阿婉要在此斗膽進言,我秦家如今境況,實應以此為戒,我秦家兒孫,更應以這位江氏郎君為戒.”

說罷她便提起裙襬,“撲通”一聲跪了在了地上。

秦素在旁看著,心中大讚“二孃懂我”,同時亦知這不是心疼膝傷的時候,於是便也毫不猶豫地跟著秦彥婉跪了下去。

接連兩聲重重的跪地聲,令整個德暉堂寂靜如死。

林氏當先便站了起來,神情惶惶,像是想要上前拉起秦彥婉,卻又猶豫著怕失了禮。

便在此時,太夫人忽然開了口,一開口便連說了三個好字,“好,好,好,”她笑聲朗朗,神情極是欣慰:“我秦家有此後輩,我也可以放心了.”

便在這笑聲中,秦彥昭臉色微白,高老夫人與鍾氏亦是面色劇變,便連林氏的表情也極不自在。

無論秦素有心還是無心,秦彥婉方才那番話,卻是意有所指,且指向的還不是西院,連東院也算了進去。

林氏給秦彥恭熬雞湯的時候,可並未避人耳目。

“太祖母,阿瞞以後每天都喝粥,不喝奶了!”

奶聲奶氣的童音此時忽然插了進來,滿場先是一靜,旋即便有了笑聲。

太夫人讚許地看了看秦彥貞。

她方才瞧得清楚,是秦彥貞悄悄教秦彥恭說了這番話,此時更是抱起了她嫡親的幼弟,領著秦彥樸與秦彥柔二人,一同跪在了秦彥婉的身邊。

有了這幾人在前,以秦彥昭為首的西院子女們便也皆離榻而起,紛紛跪地,秦彥昭俊挺的臉更是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顫唇道:“太祖母,我……”“好孩子,我都知道.”

太夫人截斷了他的話,不著痕跡地瞥向高老夫人與鍾氏,目中含著一絲意味深長,復又向秦彥昭溫言道:“我秦家兒郎頂天立地。

二郎只需記得,自己乃青州秦氏子孫,太祖母便歡喜了.”

一字未提秦彥昭逾制之事,卻又字字句句如珠似璣,箇中深意,盡在題外。

秦彥昭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聞言垂下了頭,放在膝上的手卻握成了拳頭。

太夫人恍若未見,視線自他身上移開,淡淡地掃了掃堂下一眾晚輩。

那似冷非冷、隱含銳意的眸光,在某幾人身上流連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