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當天,暴雨驟降,天地間一片混沌。太河水起潮,洶湧的浪潮咆哮著拍向太屋山。院門村所在的山腳頃刻間就成了汪洋。

村人穿著蓑衣頭戴斗笠,站在山腰的一棵松樹枝幹上,沉默地看著山下。

一波接著一波的浪潮湧進山谷中。在劇烈翻滾著的渾濁潮水中,隱約顛簸著一條如魚般的船隻,正蹣跚地往太河方向過去。村人看了一會,抬起手朝著咆哮的潮水吹了個響哨。

此時,和尚正死死抱住船上唯一的桅杆。暴雨糊了他滿頭滿臉,雙眼根本睜不開,更不用說掌舵開船了。

和尚感覺到腳下的船隻在不斷地上下顛簸,但船卻穩如泰山一般,沒有任何會被風浪打翻的跡象。他心生疑惑,按理說,如此大風大浪,自己這船再是結實,也沒有如此安穩的可能。他一手箍緊桅杆,勉強抽回一隻手擋在眼前,終於睜開了眼。

四周一片雨幕,不管是天際還是他所能看到的這太屋山都被籠罩在巨大的水霧之中。和尚這才真切地感受到村人所說的三月初三起潮。

這根本就是一場天地間的震怒。

狂風夾雜著雨水,肆虐地衝向他身後的太屋山。太屋山裡傳來了一聲接著一聲的山石滾落的轟隆聲,接著一陣尖利的哨聲在山間迴盪開來。

和尚循著聲音回頭。

他看到渾濁的水中有一團巨大的黑影,看不清是何模樣,黑影快速地朝哨聲所在的方向游去。和尚想起半年前自己見過這個黑影。

這就是村人跟他說的河妖。

河妖飛馳而去,那個方向一定是他的食物。

不知這山間的哪個生靈即將成為河妖的腹中之食。和尚嘆了一聲,口中念起往生咒,超度這一條無辜的生命隕落。唸完忽然覺得也許這一趟隕落的不止一條性命,旋即又唸了許多遍。

願因這一趟山劫而死的性命都能輪迴到一世無憂。願……村人能安然度過一生。

和尚的船在太河上行了三日,水路行至一半,狂風暴雨竟是逐漸小了下去。靠著村人給他的吃食活了下來。第四日,船隻在太河對岸停住,和尚下船的時候,日光明媚,全無一絲漲潮的跡象。

和尚心中驚奇,若非他身上衣物依舊溼透,在院門村的那場天地震怒的景象像是一場夢境那般的不真實。他回頭望向自己來時的方向,天際有一處布著濃黑的烏雲,偶有雷動和閃電乍現。和尚嘆了口氣,繼而又唸了一遍往生咒,翻身下船,雙腳終是踏在實地上。

與此同時,包袱中滾出一方玉印,玉印落地,他身後忽然一聲巨響。旋即和尚被一股巨大的衝力推出老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等和尚緩過勁回頭看的時候,發現一路載著他穿越狂風巨浪的船,此時已經變成在太河上片片碎木——竟是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和尚傻眼,心中隱約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他想起村人半年前說他的船挺結實,村人在臨走前遞給他的包袱,村人低聲讓他保重。

和尚撿回掉在岸邊的那方玉印,在包袱裡一堆曬乾的野食中找到了一隻木製的盒子。盒子裡有一塊獸皮,上面寫著幾行猩紅的字。

和尚,見信安好。

能看到此信,我想你必定已是安然渡過了太河。村人欣喜,和尚平安預示村人多年之隱衷終是得解。累你兩度陷入兇險之境,村人慚愧。

但院門村數千年之寄望繫於此舉,早在和尚你踏入太屋山地界之時,一切的命數就已經註定。

河妖覬覦了院門村的心血數千年,終是因為你的出現而得償所願。這一方的硃砂印,裡頭鎮著太屋山山神的神魂,上頭的硃砂,是我的心頭之血。院門村世代以硃砂印鎮山,以阻河妖侵入山中取院門村人心血化為人形。如今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