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微亮,沈憶宸早早就帶人前往碼頭,等候著朝廷運載水利銀的漕船到來。

沒過多久,伴隨著河面上的濃霧,隱隱約約能看見一支船隊駛向張秋鎮的碼頭。

“東主,漕船來了.”

卞和小聲提醒了一句,他今日沒有前往決口的河工現場,而是被沈憶宸給留了下來接收水利銀。

主要原因就在於,銀糧方面的東西沈憶宸還是對於陽穀縣官吏不太放心,得由自己人記賬把關。

很快漕船就停靠岸邊,從為首船隻上走下來一位綠袍官員,看見沈憶宸後立馬行禮道:“下官戶部太倉銀庫大使劉夏中,拜見僉憲!”

“劉大使起身吧,一路辛苦了.”

“僉憲治水才是不辭辛勞,下官遠不如矣!”

互相客套了幾句後,劉夏中就從身後隨從手中,接過來一份賬本,遞交到沈憶宸面前。

“僉憲,此乃戶部、工部、內庫撥銀單據,還請簽收.”

沈憶宸接過這份賬本,上面詳細記載著朝廷交付河工的各種銀錢物資,摺合白銀五十萬兩,實際到賬三十五萬兩。

打七折?本來看到五十萬兩這個數字的時候,沈憶宸心中忍不住一陣狂喜,這比預想的四十萬兩還多出十萬兩,今早沒白站這裡等候那麼久。

結果萬萬沒想到,實際到手才三十五萬兩!沈憶宸知道明朝歷來糧餉就有“漂沒”的傳統,特別到了明朝後期吏治敗壞,漂沒更是到了一種及其誇張的地步。

比如遼東的軍餉,還沒出紫禁城就得在太監手中漂沒兩成,內閣六部一經手再漂沒兩成,運輸途中雜七雜八又得少個兩成。

最後到了遼東軍閥手中,自己留大頭,身邊家丁親衛發個小頭,底層的軍戶炮灰,糧餉純粹領了個寂寞。

甚至權勢滔天如魏忠賢,他要下發糧餉什麼的去地方,也得按照規矩留下三成,簡直堅定不移的貫徹著什麼叫做“人人平等”。

不過這都是明朝中後期的事情了,正統朝年間漂沒還處於一個合理的範疇內,一般不會超過一成。

也就說這五十萬兩水利銀,沈憶宸至少能到手四十五萬兩,至於剩下的五萬兩,恐怕大羅神仙都要不來。

“這次水利銀國庫空虛,本來大臣們商議只能撥付三十萬兩,還是聖上拍板從內庫中多支出二十萬兩,足以看出僉憲的皇恩聖眷.”

劉夏中並沒有注意沈憶宸臉上表情的變化,相反還在殷勤的拍著馬屁,期望能借此機會博取好感。

要知道沈憶宸當初離京之時,朝野內外很多官員大臣,都認為他得罪了王振,恐怕是一去不復返。

如今朱祁鎮用內庫撥銀的方式,間接向文武百官宣告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沈憶宸依然深得帝心,隨時有可能東山再起。

此時不刻意結交混個熟臉,更待何時?只是迎接劉夏中的並不是好言好語,而是一群凶神惡煞的軍士。

“諸將士聽令,把人給我拿下!”

等待搬運水利銀的山東運軍們,聽到沈憶宸的突然下令,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如今他們吃穿用度加上軍餉,全部都由沈憶宸發放,已經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所以沒有絲毫的猶豫,眾將士就奔赴向前,把劉夏中及其隨從給按倒在地。

面對這突然的變故,劉夏中整個人都是蒙的,剛才沈憶宸不還和和氣氣的與自己客套,為何轉瞬之間就變了臉?換做別的地方官員,劉夏中還敢仗著自己戶部京官的身份,以及掌管銀糧的權力威脅幾句。

可現在他面前站著的是沈憶宸,這個當紅大員未經三法司審判,杖斃地方七品官都能安然無恙。

自己一個區區的九品“倉管”,哪來的勇氣敢威脅他?“下官如有得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