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身邊姑娘緊繃的身軀,夜元修心知肚明,目送著下屬急馳離開的身影,哭笑不得。

心是好的,但將他扔給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攙著爬樓,就算人姑娘樂意,他也不想被人看到如此狼狽的一面。

閣樓外一陣雨噼裡啪啦打落了下來,順著風飄進四面都是大陽臺的閣內。

夜九殤是不怕冷,可白茉音怕冷,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望湖閣是為了給遊客賞湖用的,所以完全沒有任何避風禦寒之處,哪怕這裡是一樓,被風雨襲擊之時,也是冷入骨髓的。

一件長袍從他身後遮了過來,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帶著絲絲的溫暖。

夜九殤回頭,便見夜元修坐在輪椅上,將抬著的胳膊收了回來,他身上的外袍已經解給了自己。

“湖上風大,姑娘家要注意保暖。

“夜元修的唇角是淡雅的微笑,“我腿腳不便,無法起身為姑娘繫帶,你自己系吧.”

那笑意如同微風拂過嫩綠的柳梢,像情人一般溫柔,一點一點的在人心底掃著。

“你……”夜九殤眼前彷彿看到了他們年少的時候。

母后仙逝,兄弟二人被後宮排斥,寒冬之時,在繼後的暗示下,內務府的白碳遲遲沒有送來,就連被褥也是兩年前的舊棉絮,整個偌大的宮殿裡,兩個小小的身影互相依偎著,抱著彼此取暖。

饒是如此,年少的夜九殤還是凍得嘴唇發紫,渾身發抖。

就是那時候,夜元修脫下了他身上的袍子,給少年緊緊的裹住,抱住他,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堅持住,堅持住……”“殤兒,我們要活下去啊,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才能讓母后安心,活下去才能讓父皇知道我們被欺負了……”後來的那一年冬天,夜元修凍到了,重病了一場,小小的夜九殤衝出了英華殿,踉踉蹌蹌的衝到了內務府,將母后生前留給他最後一塊玉佩也賄賂了當時的內務府小太監,換了一筐黑炭。

然而當他回到英華殿時,夜元修卻被繼後接走了。

小太監留了一封信給他,“殤兒,皇兄堅持不住了,繼後答應,只要我叫他母后,她便將我納入她的羽翼之下,從此衣食無憂,皇兄先去,你保重,記住,要活下去啊……”長風捲起英華殿內蕭索的落葉,發出嗚咽。

“叛徒!”

年少的夜九殤雙膝跪地,跪在空蕩蕩的大殿內,哭得撕心裂肺,猶如被失去母狼的幼狼,發出慘烈的哀嚎……滾燙的淚水浸溼了信紙,紙下最下面的幾行,隱隱透出蠅頭小楷……命運是一個輪迴,夜元修投靠繼後不到一年,就因為意外導致雙腿癱瘓,被繼後送回了英華殿盡心養傷。

“風水輪流轉啊.”

滿目恨意的小夜九殤看著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的夜元修,“如今,你被繼後棄了,現在該輪到我去飛黃騰達了.”

依然是寒冬季節,大雪像鵝毛一般紛紛落下,少年裹著去年那一身他為他披上的舊袍,在他的目光裡,漸漸消失於宮門外。

兄弟自此各奔東西。

“還冷嗎?”

夜元修清冽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夜九殤微眯著雙眸盯著他,身上的溫暖依然還是熟悉的感覺,可如今卻物是人非。

他是從刀光劍影裡走出來的勝利者,而他的皇兄,卻是在排擠冷落中落下的失敗者。

夜元修看著眼前少女的眸子,竟然在她眼中看到了他曾經徹夜不能忘記的冰冷之感。

“你……”他剛想開口,卻見眼前的少女眸光驟然一狠,就在他脖頸後給了他一記重重的手刀,隨即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