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真的小小棉褲上沾滿了灰,紅色的褲子染成了灰色。她用手拍打著,用打火機點燃了煙,拿著香菸,放在碑中間的小灶上,說悄悄話似的:
“我悄悄帶來了你的煙,媽媽不讓帶,說你抽的太多了,傷身體,你就抽一口”。說完,她嘴巴還真的啪的一口,像是知道父親真的抽到了一口。
小妙真朝身後的媽媽看了看,胡大蘭已經淚流滿面的跪在了地上。她的頭上纏著一條黑色的絲巾,將整個頭部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露出了杏仁狀的大眼睛,長睫毛,性感豐潤的唇部,白皙的鵝蛋臉。
素面朝天的胡大蘭像極了可可西里傳說中的美麗女人。
馬家真第一眼看見胡大蘭就被她的美貌震懾,動心了。
認識馬家真的人中,有人直說他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胡大蘭的朋友們覺得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馬家真掏心掏肺,不光愛她的人,也愛她的心。
終於他不惜一切代價贏得了胡大蘭的同意,最終嫁給了他。在胡大蘭的眼中,他愛她愛到骨子裡了。
胡大蘭將女兒抱在懷中,哽咽著:
“你咋啥的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我們該怎麼活下去?沒有你我們該怎麼活下去?”胡大蘭的哭聲裡充滿無盡的哀傷與脆弱,傷到了骨子裡,也傷到了心裡。
愛她的男人就這樣去了陰間,說走就走,絕情的沒有一絲留戀。
胡大蘭突然抱怨起來,抓起碗裡的花生米朝墳頭打去,裡面的人沒有吱聲,她又扔了過去,還是沒有動靜。她乾脆拿起了碗將一碟全拋灑在上面。
平日裡,胡大蘭生氣的時候就朝馬家真摔東西,不會超過三下,馬家真就會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將她的頭放在他的胸前,輕吻她的秀髮,抹去眼角的淚水,送上一個深情的熱吻,又用手刮一下她的高鼻子,說一句我的小乖乖,一切馬上歸於風平浪靜。
有時候趕著要上班的馬家真抱著摟著胡大蘭的脖子親沒完,乖乖撒嬌嫵媚,眼看上班時間馬上就到了,還依依不捨地拉著手,摟著腰。
如今再也沒有人抱她了,再也沒有人親她的長髮,長長的睫毛,桃紅色的雙唇。
胡大蘭的花生米扔完了,馬家真沒有出現,沒有將他傷心至極的乖乖抱在溫暖的懷中,說一句“不怕,不怕有我呢”。
馬家真再也沒有出現了,整整快七天了,連個聲音,呼吸也沒有。
胡大蘭疲憊地扒著墳上的土響徹天際的嚎哭。
這寂靜的墳場墓園,離市區約有十里路,在市區的南面往九道鄉的方向,這裡埋葬的人都保的全屍,下了棺材,疊起了墳堆,砌了碑。
滑稽的是,對面另一個墓園,那邊全是火葬的,墳頭是平的,裡面放的罐子,盆子,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不忍心馬家真燒乾了身體成了灰裝在了骨灰盒,又多花了兩萬塊安置於這座古墓的傳統墳場。
太陽很快落下,冬天的它在寒風中帶來的溫暖太小,溫暖不了胡大蘭冰涼的心。
她從墳上艱難地爬起來了,裹了裹黑色的妮子大衣。
儘管從頭到腳一身黑,儘管臉上掛滿了淚水,在這無人欣賞的墓地裡,就連陰間的人都知道,她是個美人。
胡大蘭有婀娜多姿的身段,東方女人的神韻與味道,也有西方女人的性感與嘴唇。
可她並不曉得這是上天的恩賜,以至於從未懂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美。
在多年後斷了雙腿的絕望中,胡大蘭又不惜一切將自己外表的美培植給了她的女兒,那是她認為做過最瀟灑的一件事。但胡大蘭沒有上天的智慧,外表美為她帶來了短暫的幸福,卻帶來了一輩子的痛苦。
胡大蘭沒有能力駕馭那先天的東西,最後栽在了祂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