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臂與懷抱裡還留有少女的餘溫。

聽到下人稟事便果斷下榻迴避,行禮時四平八穩大方又端莊,走路時驕傲得像是一隻小孔雀,辦起事來又自信得像是一匹毫不懼風浪的小馬駒兒。

這是傅夫人做夢都希望傅真呈現出來的樣子,卻不是過去十五年裡的傅真該有的樣子。

她手扶著窗稜,眼眶裡滾落兩行淚。

漸漸的,無聲哭泣變成了低聲的嗚咽,至末了又變成了深陷於袍服之中的號啕。

她抱緊雙臂,似乎不肯讓那抹餘溫散去。

聞聲進來的金珠默然地望著燭光下抖動著雙肩的她,良久才將手掌輕輕地覆在她肩頭上。

窗外的夜色,不覺重了。

人世間悲歡,放在時光長河裡也不過是一頁頁書,翻過去就成了過去的篇章。

傅真走在安靜廡廊下,看著頂上廊下將她的影子投成了一根竹竿。

過去從這裡無數次經過的都是這具身體,她腦海裡也有過去十幾年裡親歷的所有事,她不是傅真,誰是呢?

……

傅筠回了府,先去了趟榮福堂。

日前被傅真擺了一道,傅老夫人氣得心窩子疼,但兒媳婦孫女沒一個搭理她的,打發人去正院送訊,反倒被傅夫人一頓斥罵,說了些“為母不慈何怪為媳不孝”之類的屁話,下人們不信邪,駁了傅夫人的話,倒還被金珠給趕了出來。

傅老夫人這一來就更氣了。

當著傅筠的面說了許多傅夫人母女的壞話,傅筠原本因為徐胤那邊的苛責翻篇了,對傅真的怒恨少去了些許。

聽得傅老夫人這麼一說,他不由把之前捱過了傅真兩回打的事也想了起來,便覺得即使傅真給他出了個主意也不值得什麼,如何能抵消得掉之前她的狂妄呢?

再加之今日在街頭被杜謖當眾下了那麼大臉,到如今還羞憤難當。

一會兒恨著當初寧老爺子什麼眼光,竟然給他們傅家定了這麼一門勢利的親事,一會兒又覺得杜家委實太過份,不來提親就算了,居然還連他這個有著多年婚約的親家也不認得!還不如不要!

再一會兒回想起先前梁郴被人那般追捧的樣子,又止不住地豔羨與感慨,為何他卻未能投個好胎,這輩子也成為個達官顯貴呢?

這麼一回想起與杜家的婚事,他又捨不得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