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會,他抬起雙眼,目光又投向林蔭道。

他沒有信心躲過樑郴的眼耳,為防讓他發現這是個坑,裴瞻距離的位置稍遠。

他看到了傅真的挺身而出,也聽到了梁郴脫口而出的“梁家拳”三字。

有耳聞目睹的這一切,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自從白鶴寺回來,他懸吊了幾日的心終於落下。

看著眼前景色,他忽然回想起六年前,他拖著大病初癒的身子請旨回到京城,於某一天夜裡在白鶴寺的廢墟上枯坐的景象。

那是蕭瑟的隆冬,山下只有如野獸蟄伏一樣的寺廟,和不時飛過的烏鴉。

他生為貴胄,養尊處優,經歷過戰場廝殺的艱難,也經歷過跨上鬼門關的艱險,那是他第一次經歷失去在乎的人,第一次知道“永遠不再見”五個字意味著什麼。

他自幼老成寡言,卻也曾因為那個熱情活潑的少女,悄悄練習過釋放少年郎特有的活力。很多次離開她的視線後,他在郊外高山上高聲地暢笑,在西北無垠的黃沙裡縱馬橫行,舉杯高歌,昂首橫行。

於是也有不少人贊他少年飛揚。

但她當然不知道。

她已經有了徐胤,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他也羞於被人窺見。

但他總希望,未來有一日她能夠看到他的變化,她的雙眼能因為他而露出一些欣喜。

可她死了。

他找不到了榜樣,他的少年氣,再也不知該展現給誰看。

因為那個晚上,他後來是那麼地厭憎冬天。以至於他去年也趕在了隆冬來臨之前,平息了戰事。

誰也沒有算到,在隆冬過去之後,他迎來了這樣明媚的暖春,同時也等到了她的迴歸。

清風撩起他的衣袂,他再低首看了看蜷曲的手指,而後轉眸望向身旁的梁瑄:“你剛才,說什麼?”

梁瑄道:“我說你都快捂死我了呀!”

說完他又好奇:“五叔,你幹嘛讓我設那個絆子絆父親?這跟你和二叔爭傅姐姐也沒關係啊!

“而且這要是讓我娘知道了,全家都得上陣打我一頓!回頭事發了,你必須得幫我說情!”

裴瞻哦了一聲,轉身遙望著遠處的水榭:“剛才我們的契約裡,可沒有包括事後說情這一條。”

梁瑄急了:“你怎麼翻臉不認人呢?!”

“那是你傻。”裴瞻瞥他一眼,踱上了來路:“誰讓你不問是非悶頭就幹?今日我能支使你幹壞事,來日他人也能指使你幹壞事。

“而且我就算答應你會讓你當先鋒小將,也只是嘴上一說,你連個證明都沒要,白給人當槍使,你說你該不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