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聽見這話的人神色皆有異,因為他們明白,這人口中說的是內閣諸公,可實際卻是說朱元璋。

畢竟如今人人都知道,內閣只有輔政之權,朝廷大權始終都牢牢抓在那位手中,不曾放鬆絲毫。

一陣沉默後,又有一人嘆道:“莫非今後我等舉子遇到那匠宗、大匠宗,還要如遇到進士官員般,給他們行禮問好?”

其餘人想到今後需要向一個匠人行禮,大都覺得不自在,甚至難以接受。

這時一人起身道:“諸位,我等絕不可這般任由朝廷胡來了——而今朝廷越發重科學輕儒學不說,就連工匠都被抬舉得地位與士人並列。”

“這般事別說隋唐開科舉以來未有,便是在往上千年,也是未有之事。”

“長此以往,只怕大明再無儒學地位,朝堂也會為工匠之流把持——彼輩不過會些奇技淫巧罷了,如何懂得治國之道?必生亂矣!”

“姚兄這番話說得好,卻不知有何對策?”

原來這人叫姚善,湖廣舉人,自到京師後經常來無白樓飲茶,與其他士子高談闊論,半個月來已頗有名氣。

姚善環視廳中眾士子,道:“漢、魏、晉、唐、宋,皆有太學或國子監、國子學之士子諫政,我等雖非國子監學生,卻皆為大明士子。”

“因此在下建議,不妨趁此番春闈之後,諸生聚集於京師之際,互相聯絡,一起向朝廷進諫。”

有人問:“為何要等春闈之後?”

姚善道:“其一,須得待春闈之後,諸生未離京師之際,我等人數才最多。”

“其二,自然是為了避免耽誤春闈——畢竟我等寒窗苦讀多年,都是為了科舉入仕。”

“其三,春闈之後,我等當中便有部分人擁有進士官身,再向朝廷進諫也更有分量些。”

待姚善講完,立即有人贊同道:“姚兄說得好——既然朝廷諸公對謬政熟視無睹,那我等士子便應該挺身而出,指正國事!”

又有人道,“諸位,此事大有可為,但在春闈之前我們最好私底下行事,莫要聲張,讓人提前注意到了。”

“唯有如此,才能在春闈之後一齊發力,叫天下人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周兄說得對,此事重大,我等必須謀定而後動···”

···這些在無白樓議論計程車子不知道,就在當晚,他們的這番對話便被錦衣衛送到了朱元璋手上。

朱元璋將記錄了這些對話的冊子翻著看完後,冷哼道:“這些人還沒步入仕途便妄圖干涉朝政,若是將來真進入朝堂,豈不是要讓咱按他們的想法做事?”

下方尚未退走的毛驤聽見這話不禁心中一凜,覺得那些妄圖私下串連一起進諫計程車子該倒黴了。

誰知朱元璋收起那份冊子後,卻道:“繼續派人盯著這些士子,切莫打草驚蛇。”

莫打草驚蛇?難不成陛下是要等這些士子鬧大了再收拾?

心中如此猜測,毛驤便覺得那些士子下場更不妙了。

不過作為窮苦人、武將出身的他,對這些吃飽了沒事幹妄圖干涉朝政計程車子並無多少同情心。

他先應了聲“是”,見朱元璋沒其他吩咐,又道了聲“末將告退”,這才退出在夜色中顯得有些陰森的奉先殿。

第二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