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
還有一天就是元宵節。
但槐樹裡的百姓大多如常忙碌著——這時節沒什麼農務,因此男子多在城內外打零工,女子絕大部分在家紡織,也有少數在大戶人家幫工。
朱樉也如前幾日般,到碼頭去扛包。
倒不是他多麼勤快,而是他需要那份工錢讓自己過輕鬆日子。
說起來,他被老朱貶為庶人已經一個多月了,卻仍不會做飯。反倒是仗著一副好身體,在渡過抗包最初幾日的艱難後,很快適應下來。
如今他每日都靠著抗包賺的工錢買吃食,積攢幾日,甚至能夠買頓酒肉享受。
若不去回想以前當皇子、親王時的奢靡生活,小日子倒也過得舒坦。
同時他也產生種驕傲,因為他明白,小民們能有這種還算過得去的日子,都因老朱驅除了韃虜,建立了大明,又善待百姓。
朱樉雖為老朱驕傲,可心中對老朱的怨念並未因此消散多少,反而隨著除夕過去、元宵節的臨近而更濃郁粘稠了些。
為此,他準備明天給自己放假,用這幾天攢下的工錢買點好酒好肉大吃一頓。
抗包到中午,朱樉吃了碗臊子面,準備找個貨棧庫房躺半個時辰,下午再接著幹——想明日吃好的,他不多扛活不行。
誰知他正待走,便被管事叫住了。
管事哈著腰向他賠笑,與他府中的管事老奴像極了。
“朱二公子,上面來人傳了話,讓您歇半天,趕緊回家去——您家裡人到京師了。”
家裡人到京師了?朱樉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鄧氏等人到了。
回過神,他冷著臉說了句“到便到了,關我屁事”,便轉身離開。
他嘴上那麼說,可想起鄧氏還有兒子,腳步卻不禁朝皇城方向挪去。
結果沒走多遠,就被監視他的侍衛攔住。
“二殿下這是要去哪兒?”
朱樉瞪眼,“老子去哪兒你管得著麼?”
這侍衛木著一張臉道:“殿下家人已經送到了槐樹裡,殿下最好回去看看。”
朱樉愣了下,隨即就怒道:“鄧氏、尚炳才到,就被送來槐樹裡?竟不留她們在宮裡過元宵?他怎會如此不近人情?!”
侍衛們沒人接話,甚至當做沒聽見。
朱樉呼呼地吸了滿腔早春冰冷的空氣,稍稍冷靜,這才往槐樹裡走。
回到槐樹裡那個茅草屋小院,果然發現周圍穿便裝的護衛多了些。
朱樉腳步頓了頓,走了進去。
才到院子中,便聽屋裡傳來鄧氏尖利的喝罵聲,“你個賤人,燒個水怎麼那麼慢?”
“馬上就好了。”
廚房裡傳出另一個曾經熟悉,如今聽著卻頗為陌生的女子聲。
朱樉這才注意到,廚房煙囪在冒煙。
‘觀音奴還會燒水?’
朱樉心中莫名冒出這個念頭,下意識便先進了廚房,想看看情況。
進去後,便瞧見一個穿著棉衣的女子坐在灶口前燒鍋。
這女子梳好的髮髻已有些散亂,沾了根稻草,原本乾淨清瘦的臉龐也沾了些許菸灰。
當他進來時,恰好鍋裡水燒開,騰騰冒熱氣,這女子趕緊起身揭鍋蓋,也露出了整張臉,和朱樉目光對上。
果然是觀音奴。
但朱樉發現,相比他回京師前,在西安秦王府一別院中幽居的觀音奴,此時的觀音奴明顯豐潤了點,沒以前那麼瘦了,氣色也好了些。
‘鄧氏肯定不會給她調理身體,多半是那老傢伙派去的人做的。’
朱樉心中下意識地做出了判斷。
至於去辦事的人為何要給觀音奴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