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將手爐遞給琉璃,輕步退出去,翠瑩理了理衣櫥,往這方看了兩眼,終於走過來道:“有一事,姑娘你說說可氣不可氣。

方才我去庫房領棉花,可巧五姑娘房裡的畫眉也在,原本我先到,該是咱們先領,可您知道那畫眉怎麼說?她說九姑娘是什麼東西?論長幼您該讓她們五姑娘,論尊卑也該讓著五姑娘,楞是把奴婢擠開,搶了先去了!”

琉璃略頓了一頓,又落筆寫起來。

翠瑩道:“那五姑娘先前上門來把你打了,如今連她的丫鬟都敢欺負你,姑娘真是好脾氣!”

琉璃慢悠悠道:“我也沒辦法啊,我打又打不過她,鬧又鬧不過她,她不找上門來,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個是大實話,如果不是因為九姑娘這個身份,何燕華只怕已出手不下五次了。

但她也不會忍多久的,如今她正在受管制,行動不便,只要這股風頭過去,她就會來了。

翠瑩無可繼續,起身走了。

琉璃小時候熟讀《春秋》,有時候覺得自己身處的就是一個小小的天下,如果說何老太爺或何蓯苙是君主,那麼她就是那個最不受待見、偏偏又不得不同意存在的某個偏門皇嗣,她聽話還好,若是不聽話,那餘氏以及一眾何府的正主都可以死死掐住她命脈。

她雖然隔得遠,但目標明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那麼一兩條冷箭射向她。

當然,這麼說有點抬舉自己,可是不管是皇嗣還是私生女,身處劣勢,誰都得有活命的自覺。

何燕華誠然不會放過她這一巴掌落下的仇恨,但她眼前的冷箭卻是翠瑩,而非她。

翠瑩為什麼要火上澆油,挑撥她跟燕華的關係?她還根本沒有能力給身邊人未來,她們是不可能真的為她抱屈的。

甜兒回來的時候身子淋溼半邊,蕊兒忙拿乾淨衣服給她換上。

大廚房走過來要穿過三座院子、一個湖,再有大半個園子,像這樣的天時,拎過來時其實早已變冷,更別說下雨還要淋溼,那種溼冷溼冷的感覺琉璃最難忘了。

要是可以在小跨院自己做飯就好了。

午飯後琉璃要歇午覺,蕊兒守在窗前給她裁衣。

甜兒彷彿著了涼,喝了碗薑湯也睡下了,翠瑩說上前院去找姐妹拿繡花樣子。

起來的時候蕊兒已經在裁好的衣裡子上鋪棉花,翠瑩還沒回來。

琉璃要倒茶,蕊兒放下剪刀走過來,“奴婢給姑娘倒點熱茶.”

好在水還是拿小爐子現燒的,一會兒茶香就飄了滿屋。

琉璃想起自那日老太爺書房出來後,便沒見過何蓯苙也不知起忙什麼?朝廷裡是不是又有什麼事?還有蘇姨娘,按道理她與她私下很該有一次會面才是,可到現在為止也沒見她傳來半點訊息,這使琉璃簡直有點懷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她猜錯了。

蕊兒掀了簾子,忽然道:“姑娘,甜兒好像病情嚴重了,額頭好燙.”

琉璃起身,跟著她到隔壁。

甜兒躺在靠南一張床上,身上包了兩床棉被,兩頰緋紅,觸手滾燙,卻還在發抖。

“應該是發熱了,你快去打盆涼水來.”

十四歲的蕊兒對九歲主子言聽計從,很快倒來一盆冷水。

琉璃從洗臉架上取下甜兒的洗面巾,擰了冷水給她敷上額頭。

“再拿幾塊布來,然後去問問院子裡有沒有蒲公英板藍根,有的話拿來煮一小鍋湯,喂她喝下.”

蕊兒沒有二話,拿進來幾塊布巾後掉頭又去找藥材。

琉璃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後默不作聲擰起了毛巾。

翠瑩回來見狀,說道:“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才淋多少雨,就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