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這一桌本有七個人,都是府內未曾婚嫁的一眾姑娘,未分嫡庶。
只是毓華一向隨在餘氏身邊,因而只能算做六個,如今浣華也不坐此處,偌大一張圓桌,便空了一角。
五姑娘燕華道:“八姑娘怎麼坐開了?”
琉璃也納悶,按說齊氏便是再看重她,也越不過她本身那不冷不熱的性子去,印象中她即使有在乎的,表面上也跟沒事人似的,今日怎麼這般作態?想起原本卻不是這樣,上輩子的這頓飯,浣華是皺著眉與她同桌吃完了的。
燕華眼珠兒轉了一圈,落到琉璃身上,看她只夾面前的松茸,便道:“芙蓉蛋也蠻好吃的,你嚐嚐.”
說著把那道芙蓉蛋往她面前推了推。
琉璃道了聲謝,卻不去動。
七姑娘素華嚥了一口雜菇卷兒,道:“五姐姐還是快吃飯罷,她一個鄉下子,知道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
燕華哂道:“怎麼瞧不起人?”
很抱不平的樣子,一面讓丫鬟拿了柄勺子,親手舀了兩勺芙蓉蛋放進琉璃碗內,一面笑著道:“快吃了它.”
五姑娘絕對是個意外,此時琉璃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
金黃軟嫩的蛋羹滑入舌底,細品之下,鮮香之餘,卻還微有些異樣的苦味。
剎時,琉璃便明白了她這番“熱情”,曾在何府飽受過數年摧殘的她如何嘗不出來這苦味是來自於蒼耳粉?何老夫人的孃家侄子前些年蒙老太爺關照,做起了藥材營生,日常用藥依時依刻孝敬到府上,如蒼耳山根等隨手即得,蒼耳子不但有治病之妙,更有致洩之功,何燕華下手不留餘地,這一勺蛋羹裡的蒼耳,足以讓琉璃在接下來的頌經會上洩個稀里嘩啦。
何老太爺若是知道這個待定中的何氏後人居然不知死活的在這麼嚴肅的場合吃拉了肚子,不知會不會提前把她剁了餵狗?琉璃舌尖一轉便已經瞭然。
但是已經晩了,她已經嚥下了半勺,而這半勺也足夠她這一日消受的了。
“怎麼樣?”
何燕華依然笑眯眯。
琉璃點了點頭,雙手將碗放下,“果然很好吃.”
素華在對面撇嘴。
四姑娘淑華漱口完畢,拿絹子印了印唇,瞥了一眼燕華,然後端莊地離去。
六姑娘臻華匆匆飲了口茶,道:“四姐姐等等我!”
也起身與她走向少爺們那一桌。
桌上只剩下琉璃燕華和素華。
燕華對著淑華背影撇嘴:“拽什麼拽?……”素華彷彿對這暗潮一無所知,仍是埋頭吃自己的飯,不大一會兒,已經幹掉三隻雕花蜜煎。
燕華拿筷頭敲她:“瞧你胖的像只豬,還吃!”
素華委屈地擦了擦嘴,抓起一把小橄欖跑了。
琉璃腹內已隱約不適,但眼下只能佯裝鎮定。
見燕華心情甚好地吃著素燒茄子,為了不讓她發覺而藉機生事,因而也慢騰騰地跟著夾一兩口。
蒼耳毒發作得不快,但她必須在頌經開始之前把這事給解了,正好見浣華起身往院後走,估摸著是去解手,於是跟翠瑩道:“我也去一去後院.”
到了後院,一看五姑娘燕華身邊的丫鬟黃鶯在後牆處左顧右盼,深怕又有什麼陷阱,便讓翠瑩等在門下,繞過照壁,略一看地形,徑直往夾道後而去。
夾道後是座小跨院,琉璃從前來過,這裡是後園裡當差的下人們居所,因距離前院遠,因此也設有單獨的小廚房與茅房。
這時候人們都去了佛堂侍候,整個院裡空無一人,琉璃在後頭解了手,收拾好出得門來,忽然見有人自前方一排屋子中間某道房門出來,青衣襦衫,打扮看著有些眼熟,行動卻十分鬼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