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當口上,生門只有一道。
海公公洩去了身上力氣,微微彎下腰:“都是小的該做的。”
李嶸笑了下,又道了一聲“辛苦”。
雨氣化作了雨滴。
毛公公開啟了御書房的門,幾人魚貫進去後,他把門關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侍衛內侍。
大雨壓暗了天色,殿內只有昏暗的燈。
永慶帝已經從地上被扶起來了,依舊坐在大椅上。
椅子與大案靠得攏,便是他渾身軟綿綿的,也能被夾在中間。
當看到長公主、李嶸與沈臨毓時,永慶帝的瞳孔顫得厲害。
三個叛徒!三個逆臣賊子!
可惡!可恨!他“啊啊”叫了兩聲,彷彿是想說,十年前就不該饒了李嶸的命!
一念之差,給自己留下了這麼大的隱患!
李嶸卻沒有看永慶帝,他的目光先落在了阿薇身上。
他都記不清,上一次見面時,那小糰子有沒有他的膝蓋高了,而現在,他很難在這少女身上看出當年的稚童影子。
“你長大了,”李嶸深吸了一口氣,道,“阿薇、殊薇,好久不見。”
阿薇回了一禮。
她對李嶸已經全然沒有印象了,但這聲“殊薇”,讓她有了路又往前走了一段的實感。
不過,眼下不是敘舊的時候。
先機握在他們手中,卻也經不住任何浪費。
李嶸看向了永慶帝,道:“父皇,您身體不適,我等下讓人去請太醫吧。”
永慶帝凸著眼睛看他。
“但在見太醫之前,”李嶸問,“我的禁閉解了,是吧?國不可一日無君,您要養病,便由我代您監國吧。”
永慶帝想動動不了,想罵也罵不了。
他何曾嘗過這種滋味?他憋屈得甚至想捅自己兩刀。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唇舌,他也控制不了眼淚。
淚水像是失禁了一樣湧出來,帶著他的恨、他的怒、他的不甘心。
李嶸仔細觀察了下永慶帝的狀況,問阿薇道:“確定安全嗎?”
這個“安全”,指的是能過太醫那一關,能讓事情照佈置好的推動下去。
阿薇頷首:“安全。”
一旁,沈臨毓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原先試過。”
李嶸便沒有再細問。
與幾人交換了眼神,他清了清嗓子,突然高聲呼喚:“父皇?您怎麼了父皇?”
“皇兄!”
“聖上!”
幾道聲音此起彼落,擔心著急、真情實感。
永慶帝被他們聯手做戲氣得眼淚流得更兇了,哼哧哼哧直喘氣。
“您緩一緩,”阿薇突然開口勸說,“雖說並不致命,但您若控制不好脾氣,火氣上頭了,肝陽上亢真的會要了您的命。
您還不能駕崩,您現在嚥氣了,會給太子殿下添麻煩的。
還是說,為了讓太子麻煩些,您寧願這會兒就嚥氣了?”
永慶帝沒有嚥氣。
他一口氣哽在嗓子眼裡,眼前盡是白茫茫一片。不能動、不能說,他的思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確定自己還死不了,也聽到了假惺惺的關心之聲,他知道自己被他們挪到了榻子上躺下來……
這一刻,他徹底被後悔籠罩了。
他能殺老三、老四,他怎麼就偏偏放過了嫡長子?!
他有那麼多兒子!難道還怕他老的時候,沒有合適的人選承繼皇位嗎?
他念著先皇后,留阿嶸一條活路,沒想到、沒想到阿嶸竟是這般回報他!他好後悔!
若是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