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左城外的哨塔裡,昏暗朦朧的月光最終還是沒能穿透夜色的帷幔,如果你站在這座哨塔往外看,除去守軍在陣地外佈置的預警火堆能帶來零星的光點,哪怕是間隔數百步外的另一個哨塔,你也無法看見。
作為一個老兵,一個從大戰伊始就被動參軍並且從中部戰場上摸爬滾打活下來的老兵,徐老五總是覺得有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安。
理論上來說,今晚應該是安全的。
被堵在崇左城中的高棉人最近增強了他們的力量,雖然軍官們沒有細說,但是徐老五很是細心的發現了高棉的防線上增加了不少他沒見過的旗幟。
但那又如何?
從未有過同等數量的高棉軍隊擊敗大陳軍隊的先例。
嗯,不要說同等數量,哪怕是兩倍的數量,也是大陳軍隊攆著高棉人打。
倘若高棉人有三倍的數量優勢,恐怕才能將將守住防線吧。
自從幾個月前,那個新來的高棉將軍和監軍腦子發熱,發起了幾次對陳朝防線毫無意義的攻擊,後來他們就再也沒從自己那個烏龜殼子裡面走出來過。
徐老五其實覺得有些遺憾,如果不是上次高棉人主動出擊的時候他被輪換到了後方,那麼自己應該能趕上那場大勝的。倘若再多幾個斬獲,嗯,不用多,兩個就行,自己就能積功升任伍長了。
沒辦法,朝廷對軍功的查驗很是嚴格,兩個高棉兵的人頭才能抵掉一個大涼兵的人頭,所以來打高棉,雖然輕鬆一些,但軍功積累得實在是慢了點。
想到這裡,還在值夜的徐老五晃了晃因為瞌睡而有些發懵的腦袋。
雖說心底始終有些不安,但徐老五覺得這應該是自己想軍功想瘋了導致的,畢竟只有軍功到了,自己才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想必自己若是成了個什長乃至百夫長,回去提親就不會被拒絕了吧。
這樣說起來被抓來當兵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反正不管是什麼引起自己的不安,都一定不是高棉人今晚要來偷襲,最多最多就是今晚有軍官巡邏,看見打瞌睡的哨兵,心情好的時候就是當眾一頓鞭子,打得你半個月下不來床,心情不好的時候,等明天大傢伙吃早飯時,就能發下你吃早飯的傢伙掛在了哨塔的頂端。
想想也對,高棉人雖然是戰鬥力弱了點,腦子笨了點,個子矮了點,面板黑了點,但怎麼也沒蠢到衝出來送死的地步。
徐老五很清楚,表面上看,這裡百步之內只有他一個哨塔,但在哨塔前方數百步內,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陷阱,陷馬坑,灌滿水的壕溝,而在這些陷阱中唯一安全的通道上,都佈置了一個個的預警火堆,由專門計程車兵看護,絕對不會熄滅。
而在哨塔的背後,就是一個個的藏兵洞,永遠有用來做第一批反擊計程車兵會縮在藏兵洞裡,而只要他徐老五在發現情形不對時,用力的敲響手上這個鑼,不要說藏兵洞計程車兵會立刻出來組成防線,後方連綿不絕的大營中還有數萬自家的兄弟也會被緊急動員起來。
總的來說,就是很安全。
而且今晚絕不是一個偷襲的好時機。
在參軍以前,徐老五也以為像現在這種月黑風高的日子是最適合偷襲的。
但後來他才知道,夜戰也是需要照明的,不然幾萬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砍來砍去,不要說砍到自己人,怕更多的人甚至都會走丟掉。
任何一次夜晚的突襲都會現在月光最為明亮的夜晚,軍官告訴他,這是常識。
既然是軍官說的,那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已經到半夜了,為什麼那個換崗的小年輕還沒來?年輕人越來越不靠譜了,每次都要貪睡一小會兒,倘若等等他來晚了,路上遇到巡夜的軍官,怕是一頓鞭子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