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又把下巴擱在她頭頂,深吸一口氣——暖烘烘的毛孩子氣。

莫聆風因為日後可以不再離開莫千瀾,反倒很平靜,忍痛讓莫千瀾抱著——隔著一層衣裳,她感覺自己的骨頭和莫千瀾的骨頭都很硌人。

抱了一會兒,莫千瀾戀戀不捨地從莫聆風所呆的屋子裡出來,走進四面漏風的草廳中去,跨過一具屍體坐到虎皮交椅上,伸直雙腿,背靠椅背,用力往後仰了仰頭,撥出一口濁氣。

“世恆,”他抬頭看趙世恆,“阿尨只惦記著那個臭小子。”

趙世恆從山下爬到山上,歷經波折,腳跛的越發明顯,越是跛,他越是不要人扶,寧願走的慢一點,走的累一點。

他讓人搬來椅子坐下,隨後抬起腳,低頭看了下鞋底,對鞋上沾的血十分厭惡。

他更喜歡無聲的廝殺,暗處的陰謀最好是在悄無聲息中進行,而且不需要他親眼目睹——每一個陰謀,都是用鮮血鑄就。

在這樣的時候,莫千瀾還有心思拈酸吃醋,他很想諷刺這位節度使兩句,然而剛一開口,他就打了個噴嚏出去。

打完噴嚏,他看著莫千瀾凍的像青冬瓜似的臉,又把刻薄的話嚥了回去——莫千瀾好不容易找著了一個活下去的支柱,他少嘲諷兩句也算是積德。

再者,還有大事要做,就不要浪費唇舌了。

他含糊的應了一聲,扭頭看著一名士兵拖走地上的屍體,又打了個噴嚏。

寒風瑟瑟,天幕發黑,草廳在火把的照亮下成了靈堂,莫千瀾像個鬼似的癱著,略一動彈就會滾到地上去——方才狂喜過了頭,此時頭疼欲裂,眼前模模糊糊,只餘一片血色。

他麻木不仁,如魔似鬼,這些鮮血,是他一手製造,而且即將更多、更燙。

天子一念,莫家滿門伏屍,流血千里,滿天下的看客、國朝的百官,都擊節叫好,認為這是帝王之術。

那麼他莫千瀾一念,流出的學子的血、賊人的血、士兵的血,史筆是否也會給他一句美評?亦或是詳實地寫明天子之意?

不會。

因為史筆也握在帝王手中。

草廳中的屍首搬了出去,地面上的雜物也清理乾淨,精兵中領隊的都頭集結好隊伍,走上前來,告知莫千瀾賊人已經盡數剿滅,功德圓滿。

莫千瀾滿意點頭:“既然賊人剿滅,那兩萬貫,就賞你們吧。”

精兵們聽聞此等重賞,喜不自禁,都頭連謝都忘了,只在心裡不住的算兩萬貫一人能分多少。

他不通算學,在心裡算了好幾遍都沒能算明白,正想著自己身為都頭,總能多分一點時,趙世恆似乎已經看出了他的疑慮,出聲替他分憂解難:“一人兩百貫,另外再賞你一錠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