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瑾站了片刻,又坐在繡墩上,門窗緊閉,外間聲音本就輕而細,落在屋子裡更是輕不可聞,只剩下二人呼吸聲沉重,交織在一起,方不覺孤單寂寞。

他們二人如今是同一條命了,莫聆風活著,他也活著,他被莫千瀾囚在這一間小小屋中,觀暗中風起雲湧,波詭雲譎。

手按於大腿上,起先顫動,過後就平靜下來,他像一塊石頭,阻隔在莫聆風身前,為她豎起一道堅硬的屏障。

片刻後,門開了,奶嬤嬤端著藥碗進來,看到目不斜視的鄔瑾,便躬身低語:“鄔少爺,姑娘該喝藥了。”

鄔瑾站起身,接過她手中藥碗,低頭一看,碗中是一碗煎的極濃的藥。

他不懂醫理,不知道這藥有沒有問題,皺眉片刻,忽然取下矇住口鼻的布巾,低頭喝了一口。

藥入口,先是一陣苦,隨後就泛起來一股甜,碗底還有一顆未曾融化的冰糖。

奶嬤嬤瞠目結舌,僵立在原地,而鄔瑾牢牢端著碗,一動不動,直到確定自己不會死,才端著藥碗麵向莫聆風。

他想叫醒莫聆風喝藥,不等他開口,莫聆風已經睜開雙眼,先看他,很快目光又在屋中搜尋。

病痛折磨的她十分焦躁,一股滾燙的氣息正從她的身體往外湧,讓她口乾舌燥、眼睛滾燙,極為痛苦的轉動眼珠,她沒有找到莫千瀾。

她沒有吵鬧,更沒有追問莫千瀾去處,只是看向奶嬤嬤。

奶嬤嬤連忙上前把她扶起來,她就著鄔瑾的手,一鼓作氣將藥喝完,一口噙住碗裡冰糖。

不知是糖還是藥,使她有了些許精神,靠在奶嬤嬤懷裡,她定定看著鄔瑾,隨後扯動嘴角,笑了一下:“不要喝藥,苦。”

鄔瑾一愣,伸手一摸嘴角,果然有一點藥漬。

他也跟著一笑,笑的不勉強,並未因為被脅迫在此而對莫聆風心生怨憤——他對雛鳥尚且能心生憐憫,對著赤誠真心的莫聆風,又如何能生的出痛恨之心。

“不苦,放了糖,我愛吃糖。”

莫聆風輕輕“嗯”了一聲,忽然湧出一滴滾燙的眼淚:“我錯了,不該偷吃冰乳酪。”

奶嬤嬤低聲細語的哄她,說不關她的事。

而鄔瑾卻在一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向自己剖白——她識字,她看的懂奏書,她察覺到了危險,以為會被帶走,她以為一場病,可以讓自己留下。

鄔瑾沉聲道:“不是你的錯。”

莫聆風聞言,抬眼望他,見他目光溫柔真誠,眉目沉穩平和,心中那股焦躁不安也慢慢沉了下去。

她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