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橋下了渡船,拉開角門,站到三尺見方的虛空界上,指間捻訣回到香港別墅家中。齊乘星正在院中推個除草機,咯噔咯噔響,草葉味青蔥濃郁,抬頭見張陽橋回家,笑出一排白牙,“老鄭頭查到柳長耕是否轉世為人了嗎?”張陽橋一拍腦門,方想起忘了的是什麼事兒,伸手拔下除草機插銷,扯齊乘星袖子往書房走,“時間緊迫,顧不上那麼多了。”

齊乘星跟他來到書房。張陽橋拿起桌上柳葉刀,裁了三寸寬一尺長一張符籙黃紙,撥開硃砂皿蓋,提毛筆沾硃砂,揮毫畫符,又扯過齊乘星手掌,掌心劃了一道,鮮血滴答落在符紙中央。眼見硃砂符籙上一道金光描邊閃過,隱沒紙中,不見蹤跡。張陽橋方輕飄飄告知,“給你報了個名,秦始皇要退休了,酆都大帝你來當。”

齊乘星圍著張陽橋轉悠,“不是,我去酆都了,誰陪你玩啊?你可會來看我?多長時間啊?我啥時候能退休?酆都有東珠?我有什麼任務要做?你放心交待給我。”張陽橋被金毛犬似的齊乘星晃悠得眼花心亂,將他摁在凳子上,食指貼上他嘴唇,“什麼都不必做,從現在起,睡大覺,睡到明天晚上七點,吃頓飯,我帶你去酆都。”想了想,又扯薄唇一笑,“記得多吃點。”

齊乘星短暫的晚清童年時光裡,倒趕上過那九年旁觀三屆科舉考試,忙問道,“用準備什麼?提小竹籃子,放筆墨紙硯,放一卷手紙,帶個水壺,再帶十個大饅頭。”張陽橋未想表現得對此事過多關注,怕施予齊乘星壓力,走出書房,下樓梯時擺擺手,“輕裝上陣,什麼也不用帶,人去了就行。”齊乘星心裡直犯嘀咕,‘老鄭頭能力這麼大?買通所有關節?這得換了多少錢啊。’

張陽橋坐在寵物房搖椅上,黑色天鵝絨窗簾蓋得嚴實,透不進一點光,靜寂的屋子裡只有西方鬼魂造型的小地燈亮起點點螢火。張陽橋心裡忐忑,坐立不安,騰地起身,拎食罐,鑷子夾起麵包蟲,又挨個給籠中守宮填了頓糧,跪坐在地上,蜷成一團,闔目養神,漸漸睡去。

齊乘星那廂倒渾然無恙,以為老鄭頭手眼通天,暗道便宜老丈人酆都這些年不白混,倒頭就睡,不一會臥室響起陣陣鼾聲。

陰曆十四晚六點,外賣騎手把腸粉、粉蒸排骨、烤乳鴿等一應小籠屜從電動車後備箱取出,碼在院中餐桌上,張陽橋簽單,一扭頭看齊乘星已大快朵頤,不禁目光悲憫,心想,‘這憨憨’。

齊乘星嗦完最後一根排骨,扯溼巾紙擦了擦手,站到張陽橋身後。張陽橋捻了個指訣,抓住齊乘星縮地成寸,往重慶磁器口去。古鎮遊人熙攘,張陽橋拉著齊乘星乘雲悄悄落在河邊林中,從樹後出來混入人群往黃桷坪牌坊走去。一路聽幾個遊客和本地嬢嬢聊天。簪花嬢嬢說,“今天遊客好多喲,漫山遍野的。”有人笑著應道,“嬢嬢,重慶這兩天人特別多,機場擺渡車都接不過來啦,興許是春天踏青的人多吧。”

石牌坊青苔斑駁,張陽橋施了個障眼法,遊人看不到他們倆,趁機往牌坊石柱上撞過去,穩穩落到酆都彼岸花田旁。鋪天蓋地的妖豔花朵散發濃郁香氣,齊乘星捏捏張陽橋手心,“怎麼不太開心?一路沒見你笑過,你緊張了?”張陽橋扯出個笑來,“沒有,沒睡醒,等會你考試我去老鄭頭那睡一覺。”

酆都仙山鬼海摩肩接踵,奈何橋卸下兩旁橋欄杆,橫鋪鐵板,將一丈窄橋加到十丈之寬。鬼門大關,孟婆穿一身藏藍色制服衣褲,守在奈何橋關口,面帶微笑等待參賽者透過鐵橋。亦有人一葦渡江去河對面,領號碼牌的展臺前排了一長串人鬼異獸參賽選手,回字形等候區擠得滿滿當當。幾百個近些年無縫銜接,下酆都就業的程式設計師小助理們手捧膝上型電腦坐在觀賽臺上,維護流程穩定,避免擁擠,實現人員分流。

苗疆少女頭頂銀飾,頸戴項圈,一身環佩叮噹向張陽橋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