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橋側踩巖壁,腳下一米河水湯湯,仰頭望向一路迫降劃下的坑跡劍痕,拔出匕首楔進石縫,往前挪步,復又拔另一柄匕首交錯前挪,力道擎在上臂,腰繫繩索,繩連著方知命,末尾綴著齊乘星。
張陽橋單手懸壁,往胸前棉包袱裡摸前幾天烤全羊攢起來的孜然羊肉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方知命,你要是沒來得及褪衣服,會不會變成一條穿白肚兜的黑龍?”
山腳攀行兩個時辰,河道漸窄,水勢平緩,三人脫了鞋襪,褲腳捆紮在小腿肚上,趟過兩丈寬的小河,躺在茫茫無際的草甸子上,仰頭大笑。齊乘星懷裡摸索,戰利品似得舉起燒刀子,“尚有烈酒。”張陽橋雙手枕在腦後,望粉紅火燒雲,“等回綏遠集市,我定要把知命的芥子東珠囤得滿滿當當,趁手兵刃、山野裝備、烹羊宰牛一股腦塞進去。”
方知命一個骨碌坐起身,手搭在膝蓋上,“裡面好像有東西,我沒倒出來,幼時玩物,記不真切了。”張陽橋棉包袱裡掏出小木匣,捻訣攜齊乘星方知命入芥子結界。
結界裡整然有序,萬頃沃土良田,不見一株翠植農作物,馬廄牛羊圈空空然,石槽全無用過的痕跡,一口水井,井上軲轆墜著個木桶,張陽橋搖桿拽起木桶,水冽甘甜。白牆灰瓦,徽式宅院,方知命推開桃木大門,繞琉璃黃瞳黑龍影壁牆,滿目亭臺水榭雕樑畫棟。
張陽橋已走過矮山湖泊往後院去,齊乘星還站在影壁牆前,指甲摳龍眼珠子,口中唸叨,“哎,這對眼珠子好像是蜜蠟琥珀的。”方知命害羞扯走他,“星星哥,這族裡長輩送我的影壁小像,你別把我眼珠子摳掉了。”
後院庫房一畝見方,打瞭望之無盡的多寶架和紫檀木箱,珠玉珍寶、珊瑚琥珀、青銅尊器滿坑滿谷,陳列有序。人間的王爺終究不抵海里的王爺兜裡資產頗豐。張陽橋此時看也不看往小灶間去,灶臺上鐵鍋空空如也,灶內無一塊劈柴,米缸空空,案板上無珍饈海味,樑上亦未懸掛臘肉。
張陽橋失望至極,推開小灶間雕花木窗,一片無盡的海,海浪拍岸。方知命湊過來,“你餓啊?要不去海邊釣魚?或者我游進去捉些海螺鮑貝?”張陽橋擺擺手,“海味刮腸,越吃越餓。”掐了訣,三人從結界中跌出。
齊乘星跟在張陽橋身後叨咕,“早知道在西柵欄收來的金石古董就不放在阿布額莫陵寢裡了,塞到芥子東珠裡隨用隨取多好。”張陽橋棉包袱裡掏出羊肉乾遞予兩人,“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芥子東珠懷璧其罪,非荒野不能用之,鬧市莫用,旁人莫知。”
三人徒步走得疲乏,齊乘星突發奇想,“橋橋,築基中期的道長,是不是會御劍?”張陽橋一張俏臉擠滿尷尬,“你見過不會騎腳踏車的人嗎?”
方知命餓得前胸貼背,已化不動龍形,拖拽棉包袱走在無際的草場彷如敗狗,雙腿痠痛欲炸,破罐破摔大喊幾聲。齊乘星抬頭見地平線處奔過來幾團黑白相間的物事,頭疼萬分,“小知命!你好像把大漠獒犬招來了!”張陽橋也慌到磕絆,三人草甸子上走了幾個時辰,僅憑羊肉乾溪水充飢解渴,未必打得過獒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