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橋舉起軟劍,抖腕凌空一刺,劍風砍至牆頭紅磚,劍身錚錚作響,似游龍驚鳳,心滿意足纏在腰間,扯出衣襬蓋上。
齊乘星頭髮溼漉漉趕回來,拎了一壺梅子酒,一兜三月李,拍拍胸脯,“搞了把左輪手槍,怕是冷兵器不當用。”
日頭漸烈,張陽橋一張臉隱在斗笠下,滿路流民餓殍,見之傷懷。齊乘星啃李子吐核,好奇心旺盛,“按理說你活了許久,怎麼不見寬裕。”
張陽橋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他,“你還在對我三年前摸錢包的事念念不忘?我瑞士銀行也有存款的,到手肥羊怎能不宰。再說,你錢包裡有我想要的東西,踏破鐵鞋無覓處,恰逢得見,簡直像老天爺送過來的一樣。”
齊乘星百思不解,憶了許久,指間拈馬耳朵,“夾層裡有枚古銀書籤,我在柏林洪堡大學集市上二十芬尼買的。”
張陽橋咂舌,“憨憨,不是古銀,一種稀有金屬,從哀牢山礦脈而來,若隨身佩戴,夜夢故人。若築個殼子把亡人放進去,可活死人肉白骨。”
齊乘星興致乏乏喔了一聲,想不出有誰非得復活不可,“你在為誰奔勞?”
張陽橋毫不偽飾,“蒙西諾啊!他被我泡在柏林洪堡大學醫學院福爾馬林池子裡了,在那存個屍體,十兩黃金一年。”
齊乘星瞪大眼睛,“所以我在校外餐館遇見你?你別說,我好像見過蒙兄,住單間,三米見方的密封樹脂池子,上面貼一張紙,德文寫著'不要解剖',混血老外那麼多,我倒沒太在意。怎麼?是你舊情人?念念不忘。”
張陽橋齜牙,“哪跟哪?又不是梁祝、羅密歐與朱麗葉,牙酸的真愛情節。蒙西諾慘遭他人毒手,我招魂不得、扶乩無果,大仇不報我一日不得安心,似有利劍懸顱。只得將他復活,親口說出當夜發生什麼,方可放心。”
齊乘星也嫌日頭曬,壓低斗笠,語作深邃悠遠,“會不會是楊雲風乾的?”
張陽橋大笑一聲,“怎麼可能,他被我剁成肉塊,火化成灰,骨粉拌牛奶喝掉了。”
齊乘星喉頭髮緊,灌一口梅子酒,頭暈目眩,隱隱覺得有中暑徵兆。好說好講,“就算我們長城以外的遊牧民族,也不怎麼吃人的。”
張陽橋懷中掏出手抄地圖,“離北平尚有四千裡腳程。”齊乘星看他細瘦脖頸,頭髮漸長,軟乎乎搭在衣領上,心想,'必不是無緣無故為財陪我回草原一場,定有緣故。興許是為了給蒙西諾做個銀灰色殼子。巴里木有這種金屬礦脈麼?'
入夜必起么,兩人剛行至南平,遇湖繞道,風起朔朔,一紫袍道長攔住去路,山羊鬍,骨瘦嶙峋,拂塵一甩,出離塵世態。開口卻不像世外高人,“張陽橋你個小崽子,把我師叔的後半闕「山川堪輿實錄」藏哪了?”
齊乘星拔槍擋在張陽橋身前,不回頭憤憤道,“你騙我!你不叫張雲生!”
張陽橋抽出清源觀裡順來的拂塵,直指老道鼻尖,“燒給我師父了,你若想取,不如登時昇天,問他借不借予你看。老鄭活著時不見你登門拜謁,死後卻惦記起他,誰知你是哪門師侄?”
齊乘星還在憤怒之中,“原來你不是生長週期緩慢的小動物!你是築基期的道長。怪我以為你可愛漂亮至極!”
張陽橋忍無可忍,“你先別說話!”腳踏馬鐙,一躍而起,拂塵抽向山羊鬍道長脈門,道長退之格擋,兩股拂塵絞在一處,不分高下。齊乘星開啟保險扣,槍口直抵道長太陽穴,“老先生,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