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新換的碧紗簾是二小姐海棠軒的舊物,原先邊緣處開口脫了線,被元宵翻出來請方嬤嬤用絲線重新補了,倒是看不出什麼痕跡。

碧紗簾旁邊的案上奉一方香爐,庫房裡頭的薰香早用完了,府裡也沒再賞下來。元宵在廊下的小花盆裡種了幾株薄荷,這玩意兒見日頭見水長得極好,鬱鬱蔥蔥地一大片。元宵和鳶兒摘了不少用油浸了,放在房中用燭火燃著,味道也好聞得緊。

案前窗下左右懸著垂絲海棠各一株,枝葉扶疏,午後的日頭曬進綠蔭婆娑。

窗子一側的書桌上橫了筆墨紙硯,一架小小的屏風上貼金花箋四副,字畫不似出自什麼名家手筆,梅蘭竹菊卻也各得一分意趣。

整間書房不見一處古玩字畫、金器玉石,但處處佈置得清逸雅緻,令人悠然意遠,可以想見是花了心思佈置的。

書桌後邊坐著一儀範清冷、風神軒舉的青年,他一身半舊的月白長衫上繡著蒼勁松竹,如瀑的黑髮以銀簪綰起,手握一卷書冊,薄唇微抿,巖巖如孤松獨立。

門外腳步聲漸近,那青年眸色微動,似乎聞到了一股清淡的玫瑰香,再抬首就見元宵掀了碧紗簾緩步走了進來。

“四少爺。”元宵屈膝行了個禮,將托盤裡的玫瑰燉奶放到康允澤的面前,輕聲道,“前頭送了牛乳來,午後起了風,喝點熱熱的燉奶最好。”

“放那吧。”

這兩年多來,除開大廚房送來的那些飯菜,院裡的丫頭變著法的每日送來各色吃食。有一陣朝飯日日都有一杯熱牛乳,接連喝了幾日,覺得膩了,他就擱置一邊。等冬生陪著他練習拳腳的時候才從他那兒得知這牛乳來得不易,是元宵專門託了收糧廳的人買來,說是多喝能強身健體、增強免疫力。

康允澤還是頭一回聽說什麼免疫力,也不知道元宵那丫頭怎麼就知道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詞。

不過既知道牛乳對身子有好處,康允澤便不再排斥。可自那之後,呈上來的牛乳也多換了花樣,再不叫他覺得膩煩。

今日的燉奶獨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是去歲丫頭們摘了院子牆角那株玫瑰釀的。

二姐從前在世的時候,也愛擺弄花草,釀酒製茶,故而觀雲居也同海棠軒一樣多植花草。不知是不是元宵跟過二姐的緣故,也將這些學了個七七八八,弄得觀雲居內四季都有植物的清香。

他聞著牛乳並玫瑰的香味,腹中也覺飢餓,合了書本,正要端起那白瓷小碗。

書中卻落了一張紙。

那張紙折了一道,只露出一半,上邊寫著“蒿草之下或有蘭香”。

元宵瞧著那紙上的字跡,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康允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愣了愣,臉色倏地漲了通紅,這張紙怎麼會在這兒?!

他下意識地伸了腳落在那張紙的前面,長衫的下襬正好將紙遮住。

“這是不要的廢紙,你...我一會兒要去練劍,你去把我的劍拿到院子裡。”康允澤慌亂之後故作鎮定,隨意找了個藉口要將元宵支出去。

元宵雖覺奇怪,也只好點頭應了,將櫃上那柄沉得要死的長劍拿到了院子裡。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元宵看著長劍,心中嘀咕,這柄劍是晏少爺送的,也是四少爺十二歲的生辰禮物,他一向寶貝的很,每每練劍必是自已親自拿取,今日怎麼破天荒的讓她來拿。

更奇怪的就是那張紙,元宵怎麼想怎麼覺得眼熟,那字跡瞧著倒有幾分她寫的樣子。

她沒思索多久,就見康允澤從屋中走了出來,將那個空碗遞給元宵:“味道不錯,你前些時日不是說你大廚房的師傅喜得貴子,今日就準了你的假,出府去看看吧。”

元宵聞言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