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府。

正屋次間裡,芙蓉鏤空的木雕窗半開,熾碎的日光透過杏黃金絲月影紗簾灑落一片。紫檀高几上新束了一白瓷淨瓶,裡頭插著的鮮嫩桃花枝被一雙保養得白嫩如玉的手擺弄著。

那高几後頭站著一身著玄色騎裝,英氣勃勃、人高馬大的男子,他神色泠泠眉梢眼角盡是疏冷。

“在外頭這麼些天,不是我差人叫你回來,你當真不見你母親了?”平陽公主鉗著一小巧的銅剪,利落地剪去幾根從旁斜出的花枝。

吳延之抬起頭來,望著眼前自已這位大淵朝華貴無比的母親,神色始終平靜:“母親,近日二皇子、三皇子奉旨就藩,五營事務繁多。若是沒有大事,兒就回營了。”

“大事?”吳延之滿不在乎的態度讓平陽公主怒氣漸生,銅剪“啪”地按在桌案上,“什麼事才算大事,兩月後你就要成親,算不算得是大事?”

吳延之未被平陽公主盛怒之下的語氣呵退,仍淡淡道:“兒的婚姻大事從來由母親做主一手包辦,我回不回府也不影響什麼。”

“放肆!”

平陽公主怒呵之後,看著面前自已身上掉下的這塊肉,到底還是平心靜氣道:“延之,不是母親逼你,旁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們的處境麼?”

“皇兄體弱,國本已立,太子生母華貴妃同你母親不睦已久,她母家和你父親又是朝堂上爭鋒相對的政敵。你當皇兄百年之後,就華貴妃那瑕眥必報的性子,我們能討得了好嗎?”平陽公主說到此處,往日示於人前的驕蠻也渺無蹤跡。

吳延之不明,他忍不住道:“太子仁慈,對自已的姑母更是孝順有加,母親何至憂心至此?更何況后妃不得干政,即便華貴妃同母親生了齟齬,哪就如母親說得這般嚴重?”

“天真!”

當年皇上後位空懸,自已屬意榮妃,兩人之間來往甚密,榮妃更是先一步懷有身孕。只要榮妃誕下皇嗣,那便是皇長子。可惜十月瓜熟落地,榮妃生下一位公主。反倒是華貴人搶在前頭生下了大皇子。

她當時沒有想到華貴人能封作貴妃,更沒想到她的兒子能立為太子。

自已在這場立國本的紛爭中牽扯太深,早將華貴妃得罪了乾淨。太子仁慈又如何,誰知道皇兄百年之後是番什麼光景。

平陽公主想了想,還是將心中的計較壓了下去,勸解道:“延之,這其中的關竅不是一兩句能夠理清。英國公家的三小姐嫁予你,不算辱沒了門楣。她外祖又是中軍都督,如今正和太子一脈走得近。你孃親還能害你不成?”

“但憑母親做主。”

那雙未沾陽春水的手復又拿起剪子,一刀還沒落下,便聽見門口的腳步聲。

青琅捧了一攏新採的花枝放在一旁,輕聲道:“公主,少爺出府了,只是步履匆匆,面色瞧著也不太好。”

平陽公主輕哼一聲,無奈道:“我這三個孩子主意都大的很,延之好歹還顧念著長子的身份,不敢太過違逆。”

青琅接過平陽公主剪下的枝幹,撿著好聽的話說:“大少爺是面冷心熱,其實待您最孝順不過了。”

“孝順?別多氣我就好了。”平陽公主放了剪子,走到軟榻邊坐下,“綺月呢?還在致善堂待著嗎?”

“沒有您的令,誰敢放小姐出來。”青琅道。

“就該讓她多在家中面壁思過,阜州地動,她竟然異想天開要跑去阜州!當真是胡鬧得緊!”平陽公主只要一想到吳綺月梗著脖子在她面前說要去阜州的樣子,就氣得胸口發悶。

青琅道:“小姐在致善堂跪了三日,寶笙昨日還拿了小姐抄寫的佛經,想是已經知錯了。”

平陽公主聞言,終於是抿著嘴笑了笑:“行了,她還能抄佛經,還不是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