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爸的,那時候我爸也是個剛大學畢業的窮小子,一窮二白,身上連一萬塊錢都拿不出來。但是我媽媽就認定了他,不顧外公外婆地阻攔兩人就領了證。”
“當初兩個人年輕氣盛,一腔熱血,不管不顧就在一起了,婚後,各種矛盾就出來了。我媽媽性格強勢我行我素,我爸有一心想要證明自己,兩個人天天吵架,後來乾脆就離婚了。”
“離婚後,我媽就把我扔給了我外婆,然後去國外進修,追求她的夢想去了,我爸也去了京北創業。外公那時候身體就不太好了,病了幾年就去世了。”
裴聿安慰似的摸了摸景意的頭髮,動作溫柔,憐惜不已。
景意卻笑了笑,淡淡道,“外公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對他的印象不是太深,我從小和外婆一起生活,小時候我也會跟著她一起去秀坊玩兒,看那些繡娘門拿著繡花針,一針一線,小心謹慎。”
“有時候我也會拿著那些針線玩兒,可外婆從來沒有提過要讓我學。我小時候不懂,也會問她,可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什麼夜不說。”
“後來我才懂了,大概是我媽媽的事讓她既寒心又傷心,不想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我,她是怕我怨她。”
“其實我知道外婆也有些後悔,那時候一直逼迫我媽媽,母女倆鬧掰了,她有時候也會坐在亭子裡,對著我媽媽房間的方向發呆。外婆也想見她的,可是她一直沒回來。”
景意緩緩道來,聲音裡聽不出怨恨,只有釋然,“外婆去世的時候媽媽回來了,我冷眼看著她,她哭得很傷心,我沒問她這些年可曾後悔,沒有陪在他們身邊,連最後一面也沒見上。我知道,問太多也沒用了。”
裴聿抱住景意,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淚。
“就這些了,”景意吸了吸鼻子,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家裡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彤姨繼承了我外婆的衣缽,她對我來說也只很親近的一個長輩。如今回想起來,我確實也不適合學刺繡。”
“我曾看過她們工作的時候, 從設計繡稿、勾稿、染線,到上繃、釘稿,再到配線、刺繡,工序複雜,如果不是真的熱愛,很難堅持下來。針法也有很多種類,每一件繡品,都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
“我曾經也想過,外婆外公一生的心血都在那個繡坊裡了,幾十年百年之後,還會有人記得他們的貢獻嗎?”
“可是後來我也想通了,只要這門手藝得到了傳承,繡坊交到對的人手裡,確實比砸在景家手裡更好。更何況,我們家現在也快沒人了。”
裴聿想勸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景意就已經說完了。她一直都是這樣,通透、有主見。
可是景家的這個宅子,人煙稀少,除了景意偶爾回來,確實沒有人了。
裴聿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目光繾綣,語氣溫柔,“我們每年都可以回來住一段時間,等以後有了孩子,我們就帶著他們一起,這宅子裡的每一處地方,你爬過的假山,摘過柿子的樹,也會成為他們玩耍的地方,成為他們童年記憶的一部分。”
“這個宅院不會荒廢,它會帶著你的記憶,保留著外公外婆生活的痕跡,世世代代地傳下去。”
“裴聿……”
景意聲音有些哽咽,她是真的怕,外公外婆被遺忘在這座院子裡,除了她,沒有人會記得他們,這個曾經熱熱鬧鬧的宅院也會逐漸凋零破敗,到最後荒草叢生。
裴聿總是能恰到好處地瞭解她的想法,打消她的顧慮。
景意抬手抱住他的腰,聲音裡帶著些哭腔,“好。”
裴聿輕輕拍了拍景意的背,輕聲道,“過兩天,帶我去看看外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