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長樂宮是權力之地,比朝堂寶座更有威望。

整個朝廷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把持在衛太后手中,她擁有過那麼多,也失去那麼多。

我回頭又望她一眼。

重重簾攏裡面,那個一生大部分光陰都在爭的女人,改變了我一生命運的女人,視旁人如螻蟻的女人,將在此處了卻殘生。

我並不十分恨她。她要攀到權勢巔峰,沒有些手段是不行的。

水至清則無魚,我也利用過人,做下過許多事,去換取想要的一切。

長樂宮前殿院子裡,有一汪水塘,常年養著荷花,今年的荷花尤其多,碧綠荷葉擠擠挨挨,處處是盛開的花苞。

這是皇上的心思。

長樂宮曾是他牴觸的地方,但每一處都在他心裡烙印著。

她的偏好,他了如指掌。可偏偏不討她喜歡。

皇上心智堅毅聰慧,勤政務實,野心、抱負刻盡了骨血裡,但也是至孝之人,如果不是失望透頂,他絕不會和太后過不去。

在水塘駐足了一會兒,守在後殿的一個小宮女急步趕來,垂首道:“娘娘,蘇嬤嬤帶了一個面生的小太監進了太后房裡,奴才瞧見後,想著娘娘還未走遠,趕忙過來稟報。”

宮裡的人情冷暖變得真快,我並沒有在長樂宮安插眼線,但到處都是討好的面孔。

她始終還是太后,雖與外面斷了聯絡,但到底手握著可重可輕的兵符,還有一個疼愛的幼子——說白了,她活著一日,就須防一日。

既知有異,哪有不理的道理?

蘇嬤嬤把守在門口,見我突然出現,張口欲喊,就被我帶來的兩個小太監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我緩緩朝裡面走,站在竹簾後面靜靜聽著。

裡頭的小太監聲音惶恐,時時哽咽:

“……奴才和王爺是坐出入皇宮的水車偷偷進來的,到了昨天夜裡才敢在宮裡走動,想趁天黑無人來長樂宮,誰知道快走到地方時,遇見一個公公,他命王爺跟其他內官去河邊捉青蛙,說下了雨到處是蛙叫聲,會吵著太后休息……”

“那公公叫我去忙,我不敢久留,只好一個人走了很遠,到了半夜才敢回河邊,可是那裡早沒人了,我就原地等,等到天亮還不見王爺來……奴才、奴才害怕,只好來長樂宮找太后您……幸虧奴才機警,見長樂宮四面被侍衛守的牢牢的,就沒叫人通報,從一個隱蔽的破洞裡鑽……鑽了過來……幸好很快碰到了蘇嬤嬤。”

“沒腦子的東西!為何現在才來說?”太后怒道,喊著蘇嬤嬤,叫蘇嬤嬤馬上去把皇上找來。

也不知是不是母子連心,她話音未落,外頭已傳來內官們的跪拜聲:“皇上萬安。”

我驀然回過頭,與他四目相對。

在此處見到我,他頗驚訝,我如常行拜:“皇上,臣妾正叫人去請你來呢,太后有要事相商。”

太后亦聽到外頭的動靜,適時嘶喊著:“志兒!你過來!”

聲音悲憤難抑,皇上面容一凜,顧不得我,掀開竹簾進去。

我跟了過去。

太后一隻手撐著床塌坐著,一個小太監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

皇上道:“母后今日臉色不好,太醫可曾看過了?來人——”

“不必了!”太后沉聲道:“哀家只問你一句,你把武兒怎麼了?”

皇上一怔,冷聲道:“母后是何意?朕待睢陽王一向寬宥,還能如何待他?”

“昨日,武兒進宮探望哀家,如今在宮裡失蹤了!”

皇上這幾日都在煩心睢陽王不停上奏摺要入宮,這時聽見他已擅自潛入皇宮,臉立時陰沉了,半晌沉默。

可就是這半晌沉默,忽然擊潰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