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寒溏閣,這原是容父收藏書畫的地方。前院來人,不管朝哪個方向去,都能看清。

等至二更也不見人出現,冷得容嫣腳都有些麻,雲寄正要給小姐加斗篷,楊嬤嬤突然拉著她的手,使勁拽了拽,手指顫抖地指著西牆。

只見一個黑影穿過西側的小竹林,直奔假山去了。三人跟出來,月光下,瞧著那背影容嫣心登時一緊,涼颼颼地,比這寒冬的夜還涼。

她站在他身後,喚了聲:

“趙護院!”

假山上黑影一顫,抖了起來。

容嫣知道自己猜對了。

可緩過神的趙護院,連頭都沒回,匍匐著身子繼續上爬,腿腳不甚利落滑了兩次才登上。眼看便要夠到西牆了,卻聞身後人冷道:“你今兒若翻出去,便再也回不來了!”

其實她也以為自己不會來。今兒和楊嬤嬤去寺廟本是想請張平安符,可繞到藏經閣便不自覺地踏上了那條熟悉的小徑……

“前日約好的,今兒當然要來。”說著,又從衣袖裡摸出本書冊,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猶豫道:“這《農政》我看過了,來還你。”

瞧她那不捨勁兒,虞墨戈淡笑,兩根修長的指頭夾過書,攤在掌心翻了翻。

“都看完了?”

“看完了,不過不大懂。”

“哪不懂?”

容嫣抬頭。見他挑著眉梢望向自己,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人家風情之人相聚,不是品茗賞花,便是吟詩論畫,他們兩個卻在這討論農書?就算她問了,他一個五穀不分的紈絝公子懂嗎?

她含笑上前。虞墨戈手抬得太高,她只得踮起腳尖,翻動他手中的書頁。目光一掃指著一行字問道:

“這個種棉花要‘精揀核,早下種,深根,短幹,稀科,肥壅’,能不能具體解釋一下,這個‘精揀核’要如何揀;‘深根’到底多深;‘稀科’要距離多少?”

說罷抬頭,濃密的睫毛扇動,眨著眼睛與他對視。一雙黑眸清澈,若銀河流淌星輝漫落,美得讓人深陷不能自拔……

虞墨戈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他猛然回神,目光無措地挪開。手掌一合扣上了書,哼笑道:

“你故意的吧。”

若是問個南糧北調、屯墾水利,抑或經綸康濟之術,他都能解釋。可這農桑瑣屑之務怕非農夫而不能答了。

就算是故意的吧。原來這個清傲的少爺也有被難住的時候。方才失神可是窘了?越想越覺得有趣,容嫣忍不住掩口笑了。

然他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容嫣驚。

瞧他認真的神情,莫不是……生氣了?她有點怕,顰眉抽手。

虞墨戈盯了她的手腕,忽而一笑。眉心的落拓復現,眼角都噙著抹得意。

“這是我送你的?”

容嫣低頭,看著手腕上那隻鏤雕墨玉鐲子登時羞紅了臉,目光躲閃道:“是,是那隻……我覺得放著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