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哼。“都道她和離的,你可知道她嫁的是誰?通州秦家!建安郡君的嫡孫,分她這點錢,算個什麼。”

“如此還要和離?”張捕頭驚道,一張麥色粗獷的臉寫滿不可思議。“真是放著金窩奔鳥巢啊!可也是,人家那鳥巢也比咱這雞窩富貴。”

“但凡是個女人誰願和離,更何況夫君是英傑俊才的秦主事。和離不過是留顏面罷了,聽聞成婚五年無所出,不和離等著被休?倒也算個聰明人。”孫縣丞哼笑,又戳了戳張捕頭。“前幾日你逮的那周仁?也和她有關!”

“嗯?有何關係?”

孫縣丞才四十出頭,但老態盡顯,尤其一笑眼睛都被褶子擠沒了。他低聲道:“我是聽縣尊提的,錢員外告周仁的證據都是她收齊的。由此鑽了個空子,低價買了錢員外的地。誰叫前任縣丞去得早,沒個靠山,那周仁賠的呀,分文不剩。”

“這女人厲害啊,那我倒要好好瞧瞧……”

張捕頭見到容嫣時,愣了——

聽了一路的故事,又是和離,又是精明算計,他腦袋裡呈現的形象要麼兇如夜叉,要麼長頸鳥喙氣勢咄咄。

可眼前這個,說沉魚落雁也不為過。嬌柔貌美,嫋嫋婷婷,也不過十七八歲。一笑一顰,一言一舉,綽約而不失氣度,從裡到外透著矜貴。

張捕頭心裡不由得嘖嘖感嘆:娶妻如此,就是一輩子不生,當菩薩供著也值!

眼見著張捕頭視線痴迷不離容嫣,孫縣丞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眼神提醒他:陳侍郎都請不動的人,可不是他能惦記的!

容嫣沒在意,從容泰然地將事情原委道來。聲音輕柔軟糯,卻自帶清冷的氣場,讓人敬由心生。她話語清晰,時間、地點、作案過程……該交代的沒有星點疏漏,最後還將所盜之物的明細列了出來。為方便府衙辦案,現場更無一人去過,沒有絲毫破壞。

張捕頭訝異得嘴都合不攏了。幸而她是個女人,不然自己這飯碗還不得保不住。

進了後院,穿過門廳,眾人發現地上有許多零零亂亂的黑灰腳印,從後罩房的門口,一直延至牆根,翻牆而過。

容嫣解釋:之前聽下人道常有人窺探容宅,她便留了心,擔心財物被盜,便在箱子和後罩房的青石地面灑了薄薄的碳灰。房間暗,又是夜晚盜竊,不易被發現,所以盜賊留下了這些。

容嫣回首,看著縣丞和怔愣的張捕頭,微微一笑,道:“如此,便不怕破不了案了吧。”

張捕頭緩過神來,忽地朗笑,佩服地點了點頭。他算是領略到這女人的厲害了。不過自己好歹是個捕頭,總不能太丟人。於是蹲下身來仔細分析腳印。

大小來看,是男人無疑,至少三人;從牆壁模糊的腳印看,幾人身手不錯,起碼年輕尚輕。鞋印邊緣整齊,不是流民抑或山賊所穿的草鞋;其中一個鞋印,應是方頭高筒氈靴,這靴子保溫極好是儒生常穿的。不過儒生可翻不過容宅的高牆,那麼此人定是個喜好張揚之人……

聽著張捕頭分析,容嫣感慨:若是現代技術,掃個指紋分分鐘便解決了,如今卻不行。可想想,也不對啊。自古便有按手印籤契約一說,軍隊還有《箕斗冊》,利用的不都是指紋嗎?

她四處查詢,看了眼箱子,無意問:“這……是指印?”

張捕頭循視而察,的確是幾個清晰的墨黑指紋,這可極有用啊!他看了眼淡定的容嫣,明白她是在不動聲色地提點,不由得笑了。

要拓指紋,箱子被衙役抬走。

臨行前,縣丞和容嫣道了幾句安撫的話,容嫣含笑道謝。張捕頭站了半晌卻不知該說點什麼,三十出頭的大漢,竟在笑姑娘面前羞了。道了句:“小姐放心,張某人定破此案。”便紅著臉隨縣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