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細如塵,透窗紗寒碧。
——宋.朱敦儒《好事近.春雨細如塵》
小雨淅瀝,亂人心意的夜晚呵。
風雨拍打著船篷上垂掛的布簾,無睡意的書生無端想起白日姑娘泛紅的眼,嘴角的弧度變得柔和一點。
但下一刻,又立馬變得沉凝。
“文昌,原是我對不住你,說好了要千萬年的等你,卻又馬上,就要嫁給天尊的兒子了。但是還是希望,在我出嫁之前,能夠得到你的原諒。”
姑射漂亮的眼眸撒著拋珠滾玉般的淚水,泛紅的眼角看了叫人心疼。
“我不怪你,姑射,原是我不好,你一個芳華正茂的神女,憑什麼該叫你無怨無悔地等上千萬年呢?”
他感覺胸腔處悶悶的,卻不知為何。他嘴角牽出勉強的笑,大度地目送姑射走上了抬往三十六天的花轎。
三重天,白墮宮。
灑落一地的酒罐,熱心腸的司命星君抱著酒瓶子打著酒嗝兒替他不平,
“憑什麼!憑什麼明明受傷的是你她還要可憐巴巴地假惺惺要求你原諒,你為了她,甚至都打算辭官了……”
坐在一邊喝紅了臉的酒仙也附和著,“是啊(嗝~),你甚至為了她,都打算辭官了。”
“可是我畢竟……也還沒有辭不是嗎?”他仰頭飲下一口酒,低沉道,“原本也是我對她還不夠好,她選擇別人,也沒有錯。今日原本是她出嫁的日子,可她卻還一心只想得到我的原諒,為此,哭得那樣難過……”
“難過,那不過是女人隨意流出的淚水罷了,生的時候能夠欺騙你,等到死時還能讓你卑哀。帝君吶,一入情網深似海,往後的疼,且有你受的呢。”
“疼?”酒讓他的身心腦子都慢半拍。
司命星君搖搖晃晃地坐直,“餓……就是疼!但疼又有種種……姑射神女已經過去了,將來會讓你疼的那個女子,已經快馬加鞭在路上了。帝君,你要,做好準備哦。”
司命星君的醉話似乎還清晰地繚繞在耳邊。
第七十次化生人間時,臨行前他的好友柳葉仙人曾贈他一支玉簪束髮,笑吟吟道,
“文昌兄啊,這簪子送給你,可不要輕易的讓人拔出啊,更不要輕易地送給別人,尤其是女子。”
“為何?”
“呵呵,詩有云:‘一簪千金重,何況愛人心。’文昌兄你,不知道麼?”
柳葉所贈的玉簪陪伴他在凡塵兩世的光陰,原以為會繼續陪伴他第三世,卻沒有想到,就在昨夜,竟不慎掉入湖中。
難道拿去玉簪的湖水才是他命裡的愛人麼?可那僅僅只是湖水罷了。
船篷頂上,倒掛的玫瑰已然風乾,但美麗嬌豔的顏色已經沒有了,空留下一副軀殼,還有什麼意義呢?
“你不知道那些花和這支簪子對我來說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義,一些事開始了就不能重來。”
那漁家女子的話語又繚繞在耳畔,那單薄瘦小的身軀裡,究竟蘊藏著多大的能量呢?能讓她一個弱女子,如此固執的生存在這世上。她所執著的那些,真的有意義嗎?
罷了,有人覺得有意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