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之事,又連夜派孔青去往邊城,這樣的關切總是不同尋常。

當時他阻攔她焚燬小佛堂,她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著不能功虧一簣。

姜藏月此刻心很靜,只道:“殿下向來是和善的性子。”

紀晏霄這張面具戴了這麼多年,早就摘不下來了。

芙蓉微微點頭,像是看破不說破的揶揄:“這也快到傍晚了,殿下也該來了。”

她望著窗外的芙蓉花,似乎是自言自語:“怎麼不見殿下對我和善一些?”

姜藏月沒接這話。

聽上去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來。

芙蓉抿了一口茶水潤潤稍乾燥的唇舌,在丫鬟進來後跟姜藏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

中途紀燁煜來了一趟,芙蓉笑著將人哄走了,姜藏月瞧著芙蓉很是遊刃有餘。

待天色起風陰鬱下來,芙蓉假裝著了涼,帶著護甲的指尖微微撫著胸口,口中對伺候的人道:“許是變天不小心著涼了,著人去請一趟東街的大夫,姜尚宮若是不著急,便再陪陪我就是。”

姜藏月應下了,讓大皇子府上的人去沏一壺薑茶過來。

大夫還沒來,狂風暴雨就已經砸了下來,暴雨噼裡啪啦濺起一個個水窪不見停。

芙蓉瞧著天色奇道:“我不過是藉著著涼一事支開紀燁煜,也好清淨清淨,姑娘為何不問緣由就願意留下?”

姜藏月眼眸淡淡:“等人。”

天空中驚雷炸響。

這樣陰雲滾滾的昏暗和十年前何其相像,幼時她常聽人說起,邊城有長安侯鎮守,長臨就永遠不會吃下敗仗。

父親每每都能從邊城帶回捷報。

這時大哥二哥就會跟她講父親率兵追擊蠻夷的事蹟,深入蠻夷還能全身而退。

後來在她小小的心裡就種下一個信念,她天真認為父親永不會敗。

永遠不會。

姜藏月看著這場大雨,像是當年的事情重新席捲她的視野。

她一個人藏在屍堆裡,只聽得那冰冷無情的聖旨,還有人在說:“這天下就沒有不覬覦帝位又狼子野心的武將,長安侯與邊城蠻夷周旋數年,他也是人如何能沒有私心?”

小小孩童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雨溼透了她全身,她蜷縮著,沒有發出半分聲音。

這一剎那間,若是有人看見她,便能看見那猶如惡狼的目光。

“姑娘是在等殿下了。”

芙蓉瞭然,她聲線有些飄忽在耳側響起。

“幼時太子殿下被帝后教導得很好,很受朝臣喜愛。”

“後來武安國破,殿下親眼看見帝后被吊死在房樑上,火焚之後接連半月的大雨早已讓屍體高度腐敗,我當時只聽人說殿下提著燈籠一個人在殿中站了很久很久。”

這一刻天地很靜,似乎只剩下雨聲。

“這些年走不出來的何止我一個人。”

“殿下只是從不曾放在明面上罷了,他沒有退路,長臨親自為殿下帶上了鐐銬。”

姜藏月沉默。

屋外風雨更重,屋內燈火通明。

隨著大皇子府外的嘈雜聲。

有人踏進了內院。

芙蓉讓人掀開門簾,姜藏月跟著看過去。

他著一身雪白繡鸞鳥長袍,撐著桐油傘,一身攜風帶雨立在門外。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容如松英逸。

燈燭照亮他白皙膚色,他含笑將傘往旁側傾斜,越走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下,兩人相距不過半臂。

芙蓉瞧見沒旁人,便掛著寧靜的笑意行禮:“殿下若是有話跟姑娘說,儘可放心說就是。”

紀晏霄收了傘,那筋骨漂亮的手背往下,尾指上硃砂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