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越南部茶陵,萬嶂千峰,種植著漫山遍野的茶樹,在秋風中搖曳。

風吹、雨斜、枝動、葉搖,空氣中瀰漫著茶香,細雨洗過的天空清新秀麗,陽光被清雲遮擋,發出微藍光芒,山川大地都沐浴著清輝。低矮的茅草屋環繞青翠綠竹和金色茶花,雨後竹林中,幾聲歡快的鳥鳴迴盪,更添幽靜。

頭挽淄巾,身穿青袍的中年人躺在院中竹椅上,無心看著去留無意的雲捲雲舒,聽著院中花開花落聲,聞著風中陣陣茶香,捧著精緻小巧的烏泥茶壺,不時的輕啜小口,茶水碧綠明亮,嘴角殘留的茶葉綠褐鮮潤。細細品味著齒頰間的氣馥郁蘭香,中年人眉宇之間,難掩灑脫出塵之意。

猛然,心間傳來陣陣絞痛,茶壺突然僵在半空中,中年人半眯的眼睛緩緩睜開,舒展的眉頭慢慢緊鎖。緩緩起身,帶上大斗笠,穿上蒲草芒鞋,拿起身邊細細的碧綠竹杖,無聲無息的推開柴門,往著雲霧繞繚的遠山而去。秋風輕吹,將雲霧撕開,拉扯出壯觀的旗雲。沿著茶林小徑,竹杖芒鞋,穿林打葉,慢慢走向山頂,身影或隱或現,他的步伐沉穩,似要踩入大地中,身影卻輕快而上。

站在山巔,文士盯著蒼天,看到熒惑逐漸變亮。北方傳來令人心悸的波動,雙手微顫,嘴唇呢喃,明亮的瞳孔暗淡下去,似乎星辰都掩藏起來,被最深處的黑暗所遮蔽。感受到了他的憤懣和無以宣洩的情緒,北方秋風帶來了漫天烏雲,天空中的烏雲逐漸彙集,覆壓大地,藍色天空變得昏暗,暮光變成了暗夜。

條條閃電劃過天空,似天神的利劍,撕裂這無盡的黑暗。霹靂大作,電閃雷鳴,可他渾不在意,斜乜著上蒼,露出鄙夷之色,耳畔響起熟悉的萬族皆服。

高天的父親給了我,雷霆的力量;大地的母親給了我,如土的堅強;天地間,我自由自在的吟唱……我的心,堅若磐石,我的骨,精似金剛;在父母的懷抱中,精絕天下,橫行無擋;萬族拜服在腳下,我們凝聚著神的榮光……

刺破蒼穹的聲音,與風聲相和,鼓盪天地。電蛇狂舞,光明的利劍落在文士四周,似要展示天地威力。淡淡的黑色絲氣散逸,在四周歡舞,將他輕輕包裹,讓中年人愈發的模糊。狂風大作,衣袍獵獵作響,宛如振翅飛天的黑武士……

關閉柴門,手持碧綠竹杖,望了眼暮色中的成天堡,文士向著北方而去。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傳來悠長的嘶啞聲,“夜月途遠行人間,天涯霜雪宵霽寒,連山如畫露沾草,千里甲曜烽火連,淚風吹面獨飄零,滿腔憤恨終不還……”

暮色中的成天堡,宛如破空的利劍,高高聳立在天際線上。

三面環水,礪山帶河,勢欲沖天的成天堡,用巨大方正的黑色玄武岩構築,充滿了敦實的力量和冰冷的疏離,如同鎮天神器,威懾著南部的百蠻地。

月光透過玻璃窗戶,將堡壘頂端的寬敞大廳映照的斑駁迷離。大廳後牆上,懸掛著十餘丈長的《江帆山水》,用寫意手法,寥寥數筆描繪了茶陵風貌。空蕩蕩的大廳中,鬚髮皆白卻精神健碩的老者在獨自用膳。巨大紫檀木餐桌上,擺了幾味精美菜餚,盤中有山水,食中透詩歌,別有一番雅緻在其間。

這位老者便是茶陵的主宰,中土最大的財富掌控者,鬥馮辛。

正在閉目享受,突感胸口煩悶,老者輕輕揮手,讓眾位侍女退了下去。無法抑制不定和驚慌,老者拿起酒壺,不顧風度的喝了幾口風麴酒。醇酒非但沒有壓下心緒,心神更加不寧。沉重的喘息聲似是破損風箱,無法壓制住內心的激盪,顫抖的雙手扶著厚重的紅木長桌,緩緩起身,踱步到高聳的城堡上。

暮色之下,烏雲壓城,將黑色延伸到了天際,憔悴無力的扶著城牆,迷茫的望著北方,深邃的目光更加深邃,望著正在關閉柴門,扭頭回望的中年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