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同知這幾天有些上火。
章知州吧,人算是沒事,卻不能理事。上頭竟然也沒另委人,所有事情都堆到了他面前。
城外那位呢,你問,拿便是慣例如何,往常如何,如今便如何。
現如今的廣南路,能是慣例?能是往常?
好在他每次跑章府,要麼是章家大少爺,要麼是郭家二公子,事事有回應。
廖同知現在知足得很,他只求城外那位沒有撒手不管。只要他上頭還有人,他的職責便有限。
他四十多才授了官,二十多年輾轉州縣,好容易熬到了五品同知。族裡年輕後生剛有兩三個科舉入仕,他若能無災無難,這些後生仕途上的關鍵時期再拉扯一把,他們廖家也就算立住了。
廖同知的膽小怕事,一半是天性,另一半,是他剛入仕時任了兩浙路的縣官。這樣的肥缺其實是他運道好,那兩年,正是官家逐漸從先皇手裡接過各路官員。
而原先江南西路轉運使司在先皇手裡一路提拔,到了這時候正正好留給如今的官家做錢袋子。待到這位轉運使司人頭落地,從上往下更是捋了一串串的人。
銀庫充實之餘,讓官家施恩的位置也十分寬裕。
當時的廖通知已四十餘歲,人情事務不說通透,倒也能琢磨出幾分味道。他從上任第一日起,便下定決心做個純臣。
他們廖家,上無功勳皇親下無世家底蘊,他這一代,安穩規矩為重。二十年後的今天,即便廣南路的種種他咂摸出建興城的風向,卻依然只求安身立命。
只不過,他這麼想,衡州族裡可未必。
廖家類似於衡州的何家,雖是寒門,卻也耕地為主。廖同知的母親早逝,父親後娶了向氏。向氏家裡做茶葉生意,頗有資產。
這位繼母入門時廖同知已入了族學,相處不多,但日常一應用度,不說奢華,卻比沒母親時候細心周到許多。
即便廖同知前面十多年連續考學,後又坐冷板凳等著授官,他和妻兒的一切開銷,繼母都安排得妥妥貼貼。
甚至後面二十多年他一路輾轉各路小官,家裡的錢銀支援只多不少。
早年的體貼若是主母之職,那後面這二十年的支援便是見識心胸過人之處了。廖同知心裡對繼母向氏敬重有加。
這些年他一心一意做純臣,便是地方官場上的勾當也不屑一顧。他家從沒短了他銀子!他又不貪心,知足謹慎得很。
是以這些年,他內心甚是自得,即便才能有限,卻也從不溼鞋,穩紮穩打熬到了五品。
直到他那日跟丁通判去了府衙附近那家茶坊。
廖同知修身嚴謹,從不往府衙拿什麼好茶,別人喝什麼他便喝什麼。
忙完秋稅,他終於能睡了回囫圇覺。到後堂喝了茶,終於有心情品出味道不甚好,便想起身去茶坊。
正巧丁通判也進來,風風火火地說:“老廖老廖!聽說府衙附近的茶坊忍冬長得好,咱們今日去瞧瞧?”
“這算什麼大事,值得你這麼火急火燎的?”廖同知一面笑,一面起身迎他。
“嘿嘿,老丁,我就說你啥事其實都清楚。聽說他家添了炭爐羊肉,味道都說不錯!”
丁通判自小學過些拳腳功夫,後來雖然從了文,行動言語間的粗直卻依舊。他饞嘴,從不掩飾。好在做通判的,有些世俗俠氣,倒是很能鎮得住場子。
廖同知笑著應了:“我正要去那喝茶,那咱們一道。”
離茶坊還有十多步,丁通判收了他吃羊肉的心得,點了點那茶坊門口:
“都管這家叫府衙附近的茶坊,可從來沒人留意過它的名字。”
廖同知一怔,他還真沒留意過。走得近了,特意留心,卻發現門口連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