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溫暖如春。自己站在門外寒冷刺骨,院中溼氣襲人,站了這麼久,也不見讓進屋去,月娥心裡有種被輕視的氣惱。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是你不願我也不喜,解除婚約未嘗不是好事。”月娥冷冷道。

原來她也是不喜歡這樁婚約,龐新逸輕輕撥出一口鬱氣。即刻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張潔白的娟紙,裁成兩張一樣大小的文字,平放在書桌上,提起墨筆看向月娥。見表妹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待,旁邊的婢女緊張地抓住她的衣袖,不敢置信的眼神在他倆身上來回轉動。他輕聲道:“我可開始寫了。”

“好,請在退婚書上寫上:雙方自願解除婚約,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此生再無交集。”

他略微愣神了一下,皺起了眉頭,什麼叫此生再無交集?退婚之後還是表妹,她若不願認這份親情隨她就是,自己是要認姑母和這份親情的。他澀聲道:“好吧,隨你意就是。”

兩份一模一樣的退婚書寫好了,龐新逸放下筆,叫書染拿一張給月娥看。

月娥看到“解除婚約書”幾個字,再看下面內容基本合意,便問:“在哪裡簽字畫押?”

“請表妹到書桌邊來簽字,畫押。”龐新逸說完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書染將兩張退婚書平放在書桌上,開啟印泥盒子,月娥大步流星地走到書桌邊坐下,提起墨筆認真寫下自己的名字,又伸出雪白的大拇指按上手印。她站起身來,從容地往後退了幾步,默立靜候。書染過來遞了一條潔白的布巾給她擦手,青衣少年白淨的臉上有些同情。

龐新逸眉眼彎彎,優雅地上前,看到躍然於紙上的幾個妍美飄逸的小楷字和旁邊鮮紅的手印,略微怔了一下,也提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蓋上手印。將其中一張拿起,伸手遞給月娥。

月娥接過來看了無誤,暗中舒了一口氣,收起文書就走。走到門口,她停下來,想取下帷帽轉過頭去看清楚與自己有過婚約的表兄模樣,又想到此生再無交集,看得清與看不清又如何,還是少些瓜葛為好,就打消了念頭,繼續往前走。

“表妹,後院已備好了一處屋子,書染帶你去,住著若有短缺,儘管開口便是。”

“我不住這裡,即刻就離開。”月娥頭也不回地說。

“你到了京城,不住這裡住哪裡?難不成還讓你住外面客棧?姑母怪罪下來,我如何交代。”龐新逸在屋裡高聲道。

難道他還不知道母親已不在人世了?也是,這個時代沒有電話,通訊也不發達,全靠有人送信。母親離世,已無人替她送信給孃家人了,她就這樣悄悄地消逝在風裡,屍骨無存。月娥感到深深地難過,紅了眼圈,哽聲道:“你不用交代,我母親已不在人世,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龐新逸聞言震驚了,騰地一下子從坐椅上站起。

“你說清楚!姑母何時沒了?為何姑父不派人來告之?”龐新逸飛身出門,呼嘯而至,一把抓住月娥,厲聲問。

凌厲的勁風氣流掃得春桃站立不穩,一個趔趄,雨傘掉落在地,她急忙彎腰去拾。

月娥被他抓住動彈不得,透過帷紗看到了一張冰雪般的臉,如畫的鳳眼赤紅,似要噴出火來。繼而又水光盈動,泫然欲泣,動人心絃。

那可是最疼愛他的姑母啊,他視為與母親一樣的親人。姑母未出嫁前,整天抱著他愛不釋手,生怕他冷了餓了。出嫁之後有了妹妹,也時常派人送禮物來看他。幾年前他回了華陽祖籍,就再也沒見到姑母,沒想到竟成永別。突聞失去了嫡親的家人,龐新逸感到心口處一陣痛楚,眼中噙著悲淚,哽咽難言。

手臂上傳來難忍的痛楚,在他迫人的氣勢面前月娥立馬慫了,忙道:“我父親也戰死了,隆州城淪陷,無人生還。”

噩耗如晴天霹靂,龐新